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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乐安如此积极的回应,却让沈归有些犯难。他只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个有些精神分裂的姑娘还真应了下来。
“嗯……其实呢,要不然咱改天吧?因为我呢,其实刚从饭馆里出来。大体上来说呢,还不是特别的饿……”
说到这,见到本是一脸期许的李乐安,此时眼圈又有些泛红,连忙摆手告饶:“走走走,现在就走,会友楼会友楼。”
二人刚刚走到会友楼门前,门口迎客的小二一眼就看见了当先而行,满脸丧气的沈归,有些奇怪的迎上前去:“沈小爷您落东西啦?您放心,前面这有我,后面还有宋师傅,肯定丢不了。您告诉我是什么东西?我给您寻去。”
沈归没好气的指了指后面的李乐安:“别忙活了你。我丢的是人,你在哪能给我找回来呀?”
虽然此时已过正午时分,可这会友楼与奉京城其他的酒馆饭庄,有很大的区别。每日从午时初刻开张,到戌时上板歇业为止,都是一桌难寻的火爆。在宋行舟接掌后厨大师傅之后,就连通往后厨的中庭花园,也坐满了客人。
沈归进入正厅之中,尽是扑面而来的热闹。来来回回伺候客人的跑堂,与不停穿梭于后厨前厅传菜的学徒们,挤满了厅中每一处空隙。沈归皱了皱眉,自然的把右臂向后伸出……
头一次见这般热闹场景的李乐安,刚看见前面这个‘小贼’伸过来的一只手,只觉得本是热闹喧哗的会友楼正厅,在此刻突然安静了下来。奇怪的是,自己的耳边居然响起‘咚咚’的鼓声来。
李乐安被身边走过的人挤了两下,抬头望向伸出右臂的沈归。但见他连头都没有回,好像还在对着远处一个相熟的人,正用口型招呼着什么。这才使劲咬了咬下唇,极为用力地把左手拍在了他右掌之中。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仿佛两条游鱼一般,朝着后厨的方向挤去。
“你到底是带我吃饭,还是逛庙会来的?”
二人穿过了拥挤的前厅,来到尽是些文人雅士聚会喝酒的中庭花园之中。李乐安甩开了沈归的手臂,大声的嚷着。
“唔,你不是想吃好吃的吗?这的大厨是我朋友,若单以厨艺而论,整个幽北三路也挑不出一个比他还棒的。不过他人有些古板守旧,厨行可有个老规矩,不许女子进后厨。如今各地虽也有几位声名在外的厨娘,那也都是男归男,女归女,从来没有哪个地方是混灶的。不知他是不是还在意这规矩,但也不好直接带你走后门进去的。”
在李乐安听到‘不许女子进后厨’这句话的时候,手中的春雨都抽出了一半,但听完沈归之后的说辞,又按了回去,但脸上还是阴云密布:
“这规矩定的好没道理!百姓家中下厨的也都是女子。若说到进食,那个厨子不是先由娘亲喂大的?女人进了后厨又能怎么着?还能招来天雷不成?”
沈归笑着解释道:
“女子在家下厨,属家务杂活。而大厨在灶房,伺候的是花银子来吃饭的客人,自然属于买卖。不可混为一谈而论的。”
这中庭花园中的客人,大多都是些文人雅士。来这会友楼,也都是为喝上一口名贵稀罕的西域葡萄酿,顺便与同道中人谈文论道。偶尔还会有几个朝廷官员加入,聚在此处痛饮美酒,与同道中人一起高谈阔论,纵横古今。
而此时沈归与李乐安的几句话,也落在了这些学子文人耳中。沈归虽也算做过一段时间的风云人物,但一个王府子弟当街要饭这事,虽有些新鲜,但在中山王倒台之后,也就被人们慢慢淡忘了。偶尔提起,也不过是个当个席间笑柄,夸他有先见之明而已;
反观李乐安虽然身份显贵,父亲可以说是幽北三路的半个皇帝,但终究还是自小长在李家的老巢——东幽大荒城中。此次进京,虽与颜青鸿当街闹出一台大戏,但也是口口相传,没有几人识得她的真面目。再加上之前与沈归当街打闹,月白罗裙已经满是尘土,脸上又哭像只花脸猫一般,就更没多少人注意了。
但这二人的闲谈争执,却落在了一个有心人耳中。此人,便是出宫散心的幽北太子——颜昼。太子殿下前些日子,刚被国舅爷兼丞相,也就是自己的亲娘舅李登一通臭骂,回了皇宫又被总管李清挡驾,直到今日都没见过父皇一面。心里这股邪火一直就没泄出去,眉宇间满是阴郁不甘的神色。几个颜家旁系的纨绔子弟见太子整日愁眉不展,便约好了今日陪他,先来这会友楼痛饮几杯,晚上再去北市场的绿柳楼消遣消遣。
此时的李乐安虽有些狼狈,但颜昼这个亲表哥,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她的身份。刚想上前打个招呼,却见自己表妹的手,被沈归紧紧的握在掌心之中,不由大为光火,出言反驳道:
“在下以为,方才这位兄台所言极为不妥。古语也曾有‘君子远庖厨’一说,既厨行本就低贱,又何必再故作高傲的定下什么规矩呢?况且女子抛头露面已是有违女德,兄台又何必为那些自甘轻贱的厨娘而摇旗鼓噪呢?”
颜昼此话出口,周围一种学子连连点头,还有几位不学无术的颜氏子弟,虽然听了个半懂,此时也高声叫好。使太子爷本想营造的学术氛围,经过这几个蠢货的歪曲,瞬间变为了茶馆酒肆的插科打诨。
沈归眉毛一挑,诧异地看向了颜昼。无视掉耳边响起的铲敲铁锅之声,甩开了被李乐安拉住的衣袖,朝着颜昼的方向走去,抱拳施礼后朗声说道:
“这位兄台高见,还未请教您贵姓台甫?”
颜昼也拱手还礼:
“关北人士,蒙恩师所赐,表字明德。
沈归点了点头:
“那我就解答一番明德兄的疑惑。公子只怕不甚了解那句’君子远庖厨’之本意。所谓‘君子远庖厨’,并不是说君子之人要远离厨房或是厨师。而是圣贤在劝谏君王需仁义治国而已。原文之中也说的极为明白,‘无伤也,是乃仁术也,见牛未见羊也。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明德兄,是不忍,而不是不为。简单说来,就是该吃还是要吃的,剁的时候你离远点也就是了。”
托名‘明德’的太子颜昼,被沈归这一番话说的有些楞。他虽是太子,又师从三北书院副院正——倪醒倪安在,但平日念书也只是望文生义囫囵吞枣而已。此时被沈归这文白交加的一番驳斥,一时间不知从哪说起才好。
但沈归仍然没有停下嘴巴,只是轻轻的拍了拍再次拽上衣袖的纤纤玉手,想平复她紧张的心情。只是沈归并不知道,无论远处的宋行舟,还是身后的李乐安,二人紧张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说到厨娘之事。明德兄可曾想过,这厨娘是在什么契机之下应运而生的呢?在幽北三路,与北燕、南康三足鼎立之前,华禹大6上烽烟四起,战火纷飞,在大燕解体之前,还有民众约一万万之多;而经过百年战争之后,民众又经过了几十载休养生息之后,目前华禹大6的总人数,也只不过恢复到五千万左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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