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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是刘二挑走了昨日定下的两桶泔水。刘二点点头算是应了宋三。
“哎哎!这么没眼色呢!”
小二有些着急,忙拦在了宋三身前:“挑着就往里进啊!这可是饭庄,放外边啊!”
“哦哦,是是是,碰到熟人打了个招呼忘了,小哥勿怪。”
连忙道歉,卸下肩头担子放于门外,四个红漆桶并排而立,两个没扁担勾着的是泔水桶。
白伟晃晃悠悠也拐到了这道巷子,他走路时没有看路的,也不知怎么到这里来的,许是太饿了,跟着饭香便到了。
“白少,找屎去啊。”
路上有人笑着给蔫楚楚拖着脚前行的白伟打招呼。
“白公子,吃了么?”
已有人在笑了。
“白少爷,人的你吃,狗的你吃得么?”
牵着一只狗的路人笑道,周围笑的更欢了。
“白大少嘴挺刁的啊,口味够专一的,认这铭香楼的茅子。”
周围人已笑哑了,有的眼泪花都在打转。
白伟又气又急,但已饿的连还嘴的气力也没有了。曾被“白渚小霸王”
打哭的一众孩子捡起路边羊粪蛋朝他身上投食,他也没心思追打了。饿,是真的饿,白伟二十年了没这么饿过。以前总是听说人为了一口吃的什么都能做的出来,他还不信,觉得人为了钱才什么都做的出来,吃的算个屁。此刻他信了,他怀里还揣着一锭银子,那日老神仙走时留给他的,可有什么用,咬不得的咽不得,此刻按大小换面团他都肯换。想想他曾经扔掉的包子,倒掉的不合口的饭菜,后悔的砸躿子。哦哦对了那年,三叔去州府送兽皮,回来时带了一只省城有名的烧鸡,听说是排了很久的队才到手的,他扯下一个腿来只啃了一口,便连吐带扔给狗吃了,不合口味。现在想想,那味道真是香极了,那只鸡腿若是现在能回到我手里,我这辈子都不赌了,把老婆赎回来好好过日子,我种她做饭。安安稳稳,每顿有饭吃,多好。白伟憧憬着,两边的嘲笑充耳不闻,他似是已经听不到声音了。憧憬着,喘息也不顺畅了。憧憬着,眼前一明一黑的,便路过了铭香楼的正门口。
“要死了吗?”
白伟想着,昨之前的他都不会相信,自己竟会是饿死的。迷离间听到“哗啦”
一声,铭香楼的伙计端出几盘客人吃剩的残羹,出来倒进了门口的泔水桶中。白伟循声望去,“那是什么?泔水桶,铭香楼的泔水桶!”
白伟忽来了精神,这会儿就算看到老神仙,眼睛也不会这么亮了。这火焰一般的赤色,燃起了白伟的生命之火。这动人的红漆,美过他看过的所有晚霞。
白伟脑子里两个人在争吵。
“那可是剩饭,千百人的口水嘴把子!”
“那咋了!”
“你不嫌脏啊!以前你连自己的剩饭都不吃!”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这都是农户喂猪的!”
“管球他!丢人也得吃饱了才有力气觉得丢人。”
“旁边那么多人看着呢!”
“我都快死了,还要脸?再说了,我的脸早已丢完了,我屎都吃的人,把啥不吃!”
“吃了还咋活人?”
“不吃就能活人了?这里早已活不下去了。吃!吃完了就有了气力,走也能走出镇子,换个没人认识的方,好好活。”
白伟有些自嘲笑笑,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一定要吃到这泔水桶里的残羹剩饭!而且度要快!以我现在的名声和镇子里人对我的态度,怕是连垃圾都不肯给我吃。若现了我吃他们泔水,怕是过来踢倒了都不肯给我吃。白伟思索着,便有了计较。虽然现在大伙儿都在盯着我,但谁都不知道我要干什么,我用最快的度冲过去,揭开盖子就用手抓一把出来吃。不行!抓着吃太慢,手指缝是漏的,若是汤多菜少些,还连忙抓不上东西,耽误吃一口的时间。我得揭开盖子一头扎进去张口便吃!吃哪桶呢?错开了空桶岂不是又浪费了许多时间。漂亮!我的脑袋总是在关键时刻颇为灵光!有扁担的定是满的!已经挂好了准备挑走的!助我也,平常守门的小二竟在柜台里边跟人说着什么。等众人反应过叫嚷起来,小二听到后再从柜台里绕出来赶我,我差不多吃个半饱了已经。无绝人之路!再见了,这个伤心。别了,我的故乡。待我再度归来之日,便是耻辱洗刷之时!四下一打量,就是现在!便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射了出去……
白伟这短暂一生的遗言只有三个字:草,是屎。
羞愤之下竟然咳出了血,他是向后栽倒的,旋转之时看到了笑出眼泪的众人,有捂着肚子倒的,有拍着腿的,有指着他的。他也听到了很多声音,有笑声,起哄声,挖苦声。他是幸运的,再也听不到,再也看不到了,以后的日子就算比现在苦难十倍,他也不用去承受了。他也是不幸的,才如此年轻,便再也听不到,再也看不到了,以后的日子或许比现在美好百倍,他也享受不到了。人活着,才有各种可能。可能很好,可能很糟,但都只跟活着有关。
白伟这短暂的一生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也只有三个字:呛死了!
自此白渚镇便有了经久不衰的故事:白家大少爷一家子男丁进山打猎反倒喂了野物,余下的又惨被灭门,就剩一个独苗子还赌钱输光了所有东西,没钱吃饭了竟偷着学会了吃屎,在一次抢屎吃的时候吃太急呛死了。
彭九在前两听到白伟吃屎的时候着实笑的不轻,当听到这人吃屎呛死的时候便笑不出来了。当他急忙跑去看到已被人冲净了脸上汤的那容貌时,沉默了。那算命的老神仙,太准了,先是教这人用百文钱赢到万两,后是说他不日便将丧命,还算准了死法,真真是个老神仙!同样沉默的还有辰远,他则看着那两个崭的红漆粪桶,再看看旁边两个一模一样的泔水桶,皱了皱眉头。他是今正午才到的白渚,前听一个胡商说这镇子里有一吞粪男孩,人送外号吃屎狂人,辰远轻功撒展,蹽了一一夜特来参观。才在本最好吃的饭庄吃过午饭,根本不用打问,四周都在聊这奇人的最消息,想问问他人在何处,何时能一睹狂人风采。却被告知狂人行事是有路径的,整个镇子得雨露均沾,昨日吃了朱庄的,今日便要去吃那王庄的。怕是不好见到,不过总能等到的,他吃一圈总归是要回来的,狂人嘴刁,认口味。这里的最合他意。正失望间,便听得门外喧闹,片刻便如炸开的烟火。待他出来时,一个满面金的人已躺在上气绝身亡,却正是他要找寻的白伟。在所有人都围着看躺着的白少的时候,辰远扫了一眼周围,所有人的焦点都在这里,所以没有看向这里的人便显得格外的显眼。那是铭香楼二楼临街的靠窗雅座,一老者露出半截上身,缓缓端起一杯又一杯酒,自饮自酌。他显得很消瘦,颧骨很高,握杯的手青筋凸起,仿佛杯子有千斤重,得使出很大的气力。目光盯在桌上,也不知在看向何物,但显得格外凝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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