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娅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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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什么时候回家（第1页）

深夜12点，丁诚实送完最后一单，准备回宿舍睡觉。这个时间点，路上的车很少，也没有什么行人。丁诚实很快骑行到达了宿舍小区那条人行道，他看到前方停放着一辆放着外卖盒的电动车，一个穿着黄色外卖服装的男人蹲在路边。丁诚实一开始没有多想，骑行了一段，又返回到那个骑手电动车边。现在是深夜，丁诚实担心这个同行骑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丁诚实走到这个外卖骑手身边，惊讶地现这个男人蒙着头在小声哭泣。丁诚实很尴尬，他想要迅离开，又担心这个男人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会不会想不开，像中午那个女人一样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一个大男人半夜蹲在路边哭泣，一定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丁诚实左右为难，不知道是应该走，还是留。

哭泣的男人感觉到有人站在他身边，他用袖子擦干了眼泪，站了起来，他看到丁诚实穿着外卖服装，他放下了戒备心，开口道：“”

有烟吗？”

丁诚实从口袋里面摸出一包很便宜的烟，取出一根递给男人，他也点燃了一根，两个男人站在马路边，沉默地抽着烟。男人抽了两口，又继续蹲了下去，那种压抑的哭声，让丁诚实都想哭了。

男人哭了一会，再次站了起来，看向丁诚实询问道：“”

你有孩子吗？“

丁诚实看向男人，回答道：“有，一个13岁的男孩，非常调皮。”

男人看向夜空，温柔地说：“我有一个11岁的女儿，长得非常漂亮，像个芭比娃娃。她不但漂亮，还很聪明，也很懂事。我觉得她就是落入人间的天使。”

男人说完，摸了摸手上一个红色珠子的手链，语气悲伤地说：“”

你信命吗？我自认是一个努力认真，没有做过什么坏事的人。为什么老天爷要如此对我。结婚两年，老婆出轨，我们离婚，那时候我女儿才一岁，她不要孩子，我就带着孩子一起生活。那时候我的工作是小学数学老师，担心孩子太小，后妈对孩子不好，我就没有再找。我和我妈两个人把孩子带到快三岁，孩子在小区玩耍的时候，出现走路经常摔跤的情况，我带女儿来到西京人民医院检查，医生经过诊断，告诉我孩子是渐冻症，活不过18岁。我不相信，又带女儿去了燕京，得出同样的结论。知道这个消息，我通知了我前妻，我前妻已经再婚，她来看过孩子一次，就再也没有出现。为了给孩子治病，我辞去了老师的工作，去了很多医院，也去了很多康复中心，甚至一度想带着孩子出国治疗。八年了，一边带孩子治病，一边干所有能赚钱的工作，孩子昨天又烧了，我不怕工作辛苦，我怕我留不住孩子。”

两个男人又继续点了一根烟沉默地抽着，这么大的伤痛，又能说些什么安慰呢？一根烟抽完，男人走到电瓶车旁边准备离开，丁诚实拍拍男人的肩膀，把刚才那包烟塞进他的上衣口袋。两位父亲相视一笑，在寂静的夜里各奔东西。

丁诚实在那盒烟里塞了两百元钱，两百元对于一个渐冻症孩子的治疗，实在是杯水车薪。没有办法他能力有限。他是一个男人，他太清楚一个中年男人，如果不是痛苦到崩溃，怎么会在深夜蹲在路边哭泣。

丁诚实骑行到小区，他把电动车停在单元楼下。爬上六楼，打开宿舍门，就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他蹑手蹑脚走进卫生间，迅洗了个战斗澡，才爬上床。宿舍空气里面飘荡着脚臭味，汗臭味，油烟味，食物坏了的馊味，如果是一年前，他一分钟都呆不下去。可是现在，每天早晨6点半起床，晚上12点半回宿舍，近18小时的忙碌，1oo多公里的骑行，让他的身体处于负荷的运转状态。他每天下班，拖着疲惫的身体，最期待就是躺在床上的这一刻。人啊，当你为生存挣扎忙碌的时候，能有一口热饭，能有一口热水喝，能有一张床让你躺下睡觉，你就会感到很满足，很幸福。丁诚实把身体摆在床上，闭上了眼睛，白天的事情一幕幕在大脑开启了自动播放。

中午那个点外卖抓老公外遇的女人，情绪失控到一度想用一把匕和老公同归于尽，怎么都没有想到丁诚实把她送去医院，竟然会检查出她怀孕了。不知道是为母则强，还是怀孕让她恢复了理智。丁诚实离开医院的时候，她给丁诚实鞠了一躬，表达了十二万分的谢意和歉意。她告诉丁诚实，老天爷在她最绝望的时候，给了她一个生命，她会好好活下去。

晚上9点多钟，周涵婷给他打视频电话，他正忙着送外卖，就把电话挂了，送完以后，他才给周涵婷拨去电话，周涵婷询问他晚上究竟在干什么，为什么这段时间给他打视频电话，他都不接。丁诚实无法告诉周涵婷，他在西京送外卖，只能说在外面应酬不方便。周涵婷质问他，是不是他身边有了其他女人，所以才不方便接视频电话。丁诚实觉得很荒唐，他都已经穷困潦倒到如此地步，怎么还会有其他的女人？他又不想撒谎，就没有回答周涵婷的质问。周涵婷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回来，丁诚实回答很含糊，只是说可能下个月吧！周涵婷对丁诚实的回答应该很失望，两个人对着电话线沉默。最后周涵婷告诉丁诚实，她前夫向他提了复婚，她拒绝了，她在等丁诚实。丁诚实当然明白周涵婷想要什么，周涵婷想要丁诚实的承诺，丁诚实却说不出口。周涵婷在失望和遗憾的叹息声中挂断了电话。

周涵婷如果知道他现在有这么多负债，她可以跟着自己一起吃苦吗？就算她可以跟着自己一起吃苦，她那个女儿可以接受他吗？航航可以接受周涵婷吗？他和周涵婷的感情还有多少热度，可以让他们走多远？这么多的的问题，他们可以克服吗？关于他和周涵婷的未来，丁诚实完全没有自信，他是真的很悲观。

今天看到那个点外卖的女人，撞破老公出轨的崩溃情景，丁诚实想到了姚晓慧，他也是一个婚内出轨的渣男。还好姚晓慧不知道，如果知道，姚晓慧应该会比那个女人更加崩溃。他这样的男人，活该今天的生活一地鸡毛，绝对是他自找的。

1o点多航航和丁诚洁都给他打了电话，航航那句：“爸，5号就清明节了，你是不是还是回不了？丁诚实在电话这边，半天都说不出话。丁诚洁在旁边替丁诚实解围，你爸就算回来，也是居家隔离14天，也没有办法给你妈扫墓，我和你一起去，你妈会理解的。”

电话挂断前，航航最后说了一句：‘’爸，我想你了。你工作完，尽快回来吧！"

丁诚实看着天花板，身体疲惫犹如被拆散的零件，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大脑却清晰地放映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航航的脸，丁诚洁的脸，姚晓慧的脸，父母的脸，周涵婷的脸，点外卖刺杀丈夫女人的脸，蹲在路边哭泣男人的脸。成年人，那个容易呢？他妈的，这狗日的生活，活着真他妈的累！什么时候回家？他也好想知道，他什么时候可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