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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间,僧众与香客几乎都去用斋饭了,大殿附近空荡荡的。
一阵大风起,吹得檐角上的铜铃叮叮当当响个不停,银杏叶子飞旋着,眼前是最浓的秋色,心上是最凉的刀刃。
“十月一十八……”
听阿薇说完,闻嬷嬷嘴唇嗫嗫,声音颤抖着。
她不是怕,而是恨。
“姑夫人从小念书,念得不比兄长们差。”
“在姑娘父亲出生前,她是家中最小的孩子,还是个女孩儿,很受太师夫妇宠爱。”
“太师从不拘她,喜欢念书就和兄长们一道念,想去游山踏青也有兄长带着,太师之女,除了连太师看了都摇头的老迂腐,没有老师会不愿意教她。”
“她学得也好,当时府里还有笑话哩,说太师考校功课,哪位哪位公子答得没有妹妹出色,被太师追着训话。”
“若女子能科举,姑夫人定能金榜题名。”
“因为她坚定、很稳得住,太师总是说‘做学问要耐得住寂寞’,与旁人切磋比试是为了不关门造车、明白人外有人,但明白之后就得踏踏实实坐下来,有那股子劲儿。”
“姑夫人最不输的就是那股劲儿。”
“从前,奴婢信她走在判决之后,孕中情绪本就多变,家中蒙难,她心情激动之下或许……”
“但奴婢绝对不信她会走在十月一十八!”
“事情发生时那闷头棒喝没有打懵她,她抗住了、还忙中不乱地安排好了奴婢的事,那她说什么都能挺到下判决。”
“她让奴婢往中州报信,说明她从头到尾没有一丝一毫的侥幸,她知道金家完了,她知道等着太师的定然是死罪,既然心中有准备,就算双身子起伏大,她也不会倒在那之前。”
“除非……”
闻嬷嬷的眼眶红透了,干涩着,没有泪光:“除非在她的准备之外,另受了大刺激。”
阿薇伸手抱住闻嬷嬷,轻轻拍打她的背。
巫蛊案牵扯无数,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的京师中,嫡出的皇太子被废,皇三子、皇四子死,皇七子流放,皇室宗亲、世袭勋贵、一二品的高官砍头的砍头,抄家的抄家。
神仙打作一团,固然有百姓遭殃,但那都是顺带的。
冯正彬一个停职的六品主事,若非是太师女婿,关上门后连背锅都不一定轮得上他。
按照常理,冯家闭门,只有被秋后算账的份,断不可能有哪位神仙在打得最凶的时候还不忘主动去踩他一脚。
姑母已然看清局势,她就不会吵着闹着要一个“公道”
。
她老老实实,外头人见不着她,又何谈刺激?
能刺激她的,只有冯家宅子里的人。
冯正彬母子脱不了干系!
“他心虚得很!”
阿薇眸色深深,“他不心虚,怎么会喝不得果茶?他不心虚,怎么会看到那张浣花笺就吐了出来?他不心虚,怎么要改了姑母与年年的忌日?”
说到这儿,阿薇眼中恨意愈浓:“功德簿上,他甚至没有写年年的名字。他心虚害怕到写了姑母真正的亡日,却只用一个‘子’字来代表年年。九年了,他连未来得及出生的孩子的乳名都不记得了!”
饶是闻嬷嬷坚韧,此刻也咬住了唇:“畜牲东西!”
许多念头在阿薇脑海里翻涌,激得她胸口滚烫、如鲜血沸腾。
但几个呼吸之间,她慢慢平缓下来,思绪清晰。
“他既心虚,那就继续让他尝尝恐惧的味道。”
阿薇说着,附耳交代闻嬷嬷。
闻嬷嬷边听边点头。
她与姑娘相依为命多年,早年艰苦时,也遇着过无数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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