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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珩一時不查,便見連珍又去與霍長歌較上了勁兒,面色也尷尬,偷偷朝她招了招手,連珍只當看不到。
「倒未有這般嚴重,非是甚麼心愛之物,」謝昭寧輕咳一聲,頗窘迫,未料到一把弓又惹來她倆今日二次的爭端,便溫聲解釋道,「只這弓弦石數略高,傷手得很,不大適合姑娘家……」
連珍充耳未聞,只越發咬牙強撐著與低她半頭的霍長歌垂眸對峙,兩手絞著錦帕微微顫抖,卻仍寸步不讓。
霍長歌雖不知她到底在堅持甚麼,但已不願再理會她,轉身面無表情衝著連珍耳側一振臂,手中絞了金絲的弓弦擦著屋外吹進室內的寒流,驟然發出嗡聲鳴響,連珍猝不及防嚇一跳,「呀」一聲驚呼,忙不迭往後小退了兩步。
見她駭然退後,霍長歌冷冷睨她一眼,嘲諷哼笑一聲,由腰間摸出個紅玉扳指往右手拇指一套,又自那架上隨手抽了支箭出來,側身撤步一撩大氅,箭搭於弦,沉肩旋肘,往那屋檐之下頓了足,瞄準屋外百步遠的一棵樹,便欲張弓。
她那一套姿勢行雲流水,瀟灑又漂亮,端得是被名家教導出的模樣,屋內一眾人不由屏氣凝神盯著她,寒風卷著碎雪輕撫過她額角,卻不料,下一刻——
霍長歌兩臂舒展,一扯弓弦:「嗯?」
那弓弦她竟當真拉不動?!
霍長歌茫然一瞬,垂眸仔細打量那弓弦,又拿兩指拈著揉搓了一揉搓,愈加狐疑,下意識又去拉弓,那弓弦她只扯得三分滿便泄了力,箭尖「當哐」一下落地。
霍長歌:「……?!!」
她身後,幾聲「噗嗤」接連響起,連珍忍不住掩唇脆笑一聲,美眸頻眨,腮染薄紅。
謝昭寧面上雖呈出理所當然模樣,眼底蘊了些許笑意來,卻又忍不住擔憂側眸輕昵霍長歌——這姑娘小肚雞腸得很,當眾丟了顏面,怕是又要鬧。
霍長歌雙眉緊蹙,止不住將那弓往遠拿了,又拿手仗量了弓弦與弓身的長度,再扯住角上一處弦小幅度開合了幾番,在那連堂的鬨笑聲中終於了悟,她如今不過十四歲的身子,根本還未長成,這看似尋常的騎兵角弓也並不尋常,內藏玄機,於她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當真是馬失前蹄,陰溝翻船,想再接再厲威懾連珍一把,讓她離自己遠了,結果卻先讓她自個兒顏面掃地,霍長歌面沉如水地站著,只想用那角弓絞了腦袋往樹上吊死了事。
大意了……
「那弓原是三哥調過制式的,若要滿弓,需得兩臂十石的力氣,除了三哥,我們兄弟中原也無第二人可用。」霍長歌正悔不當初,突然有人於她身後輕笑,慢條斯理得與她挽回顏面道,「郡主力有不逮自是正常,不若試試我這張?」
那人一把嗓子淡而涼薄,合著檐下寒風殘雪,讓人莫名瘮得慌。
霍長歌聞聲回頭,便見五皇子連珣似笑非笑地抬著蒼白修長的手,遞了張似弩非弩的小弓與她。
霍長歌前世來京時,連珣墳頭都已長滿了草,這原是她頭次正視這比她還小上半個月的五皇子,一時間,竟覺他生得比姑娘家還陰柔貌美:籠煙眉、含情目、下巴尖削、膚若凝脂,當真是得了皇后一副好相貌。
若說謝昭寧眉目冷艷,卻又因著溫雅與貴氣使得那分艷麗化為一份凌然與華麗,比連珣多了太多英氣出來,是個少年貴胄該有的模樣。
霍長歌下意識排斥連珣近身,只覺瞧見他,便被勾了起幼時山間玩耍,被草蛇纏住了她雙腳、又一路攀爬環住了她脖頸的記憶,冰冷又窒息,那種莫名撲面而來的不適與危機感令她不由戒備,她便興致缺缺向他福了一福道謝,抿唇客氣一笑,長睫低垂,怏怏低語:「臣多謝五皇子殿下,不必了。」
言罷,轉身即走,她身後五皇子一雙尤顯多情的眸子倏然陰冷,顯然因被拒而頗有不悅。
霍長歌手上拎著那弓做出一副著惱模樣,內里卻頗驚訝,謝昭寧才多大年紀,用的弓卻已能與北疆城防營中負責遠射的守將常備的硬弓石數相較。
她往謝昭寧身側一停,謝昭寧尷尬輕咳一聲,入鬢長眉一動,唇角便噙了些溫潤笑意,眼神清亮善意,似是想說點甚麼安撫於她,親自替她討回些顏面,卻見眾目睽睽之下,霍長歌將那弓往他身上任性一扔,橫他一眼,明晃晃得恨烏及烏,越發對他惱得狠了。
謝昭寧:「……」
謝昭寧猝不及防伸手接弓,愕然一頓,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生怕多說多錯,惹得她愈加得惱,再原地大哭便更不好收場。
他手上抱著他那弓,好脾氣得縱容霍長歌的遷怒,曉得她正因丟了顏面而委屈不豫,便只靜靜陪她站成兩根木樁,不言不語。
霍長歌氣鼓鼓得走也不對、留也不對,就杵他身前忿忿睨他,擺出一副惱羞成怒的模樣。
突然,連珍款步姍姍去往謝昭寧身邊,往霍長歌面前又是一擋,兩手緊張得交握身前,小聲如蚊訥似的,仰頭朝著謝昭寧柔聲道:「三哥哥,珍兒從未見過弓,可否讓珍兒也摸摸看?」
珍……珍兒?
霍長歌:「?!!」
謝昭寧:「……」
連珍這一下當真出人意料,霍長歌原比她還低著半頭,讓她這麼一擋,火氣「蹭」一下上來,不待謝昭寧答她,原先做給外人看的假惱怒陡然轉成了真真一把說不上緣由的無名火,燒得霍長歌天靈蓋都火-辣辣得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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