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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台上青白火光飘摇不定,迤桑闭上眼,神情萧瑟。扯扯嘴角,脸上泛起个浮光掠影的微笑来。
迤桑,你这样,是为了什么?那所谓的温暖,也许只是个幻觉,也许终生与你无缘,也许只个奢望与臆想…
那么,你这样死抗着那女人的怒意,还有意义么?
“迤桑…搞成这个样子…”
这声音是…迤桑一跃而起。他怎么来了!伤口崩裂,衣衫难掩,右臂处白骨支离,血迹斑斑,在摇曳的青白火光之中更觉狰狞残酷。
黑发幽瞳的孩子披件月白衣衫抬眼望来,眉心轻折,目光潋滟而宁静,清明的仿佛早己洞晰世事,秀洁的宛如一泓静水。
他就那样抬眼望过来,下巴昂着纤秀动人。有那么一瞬,迤桑觉得自己肮脏至极又粗鄙至极。
“痛么?”
姚白攀着床沿翻身上床,衣襟立时被鲜血浸成艳红“我是说,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迤桑下意识动动身,以避免身上的鲜血污物碰到姚白,垂下头去,情绪纷乱庞杂毫无头绪,最终只淡淡说了句“注意安全,尤其是你。还有…随心所欲…就好…”
随心所欲?!能么?骗小孩子的话。
无论在哪个世界,自由都是相对,随心所欲也要限制范畴。说到底,我还是太任性了。强权即是政治,武力解决一切。这是个毫无理性和法制的世界,缺乏基础盲目的随心所欲,只能导致无法承受的严重后果。
姚白,你不是没吃过亏的。你亏大了。
捏着衣襟上鲜血绘就的抽象花朵,姚白背着一只手步履沉沉的往外走。
天色欲晓,雪光从窗外透入是逼仄森然的冷冽颜色,让姚白的肤色几近透明,瞳仁化作银灰,是火焰渐次退却的痕迹。
是谁跟我说,这个世界只是个无伤大雅的游戏?如此不负责任的误导我,真应该拖出去乱棍打死,然后永不超生。
行至门边,姚白回头,青白天光从身后汹涌而来,阴霾苍穹无尽高悬,光影纷乱几乎将他尽数吞没。
最后,他说“迤桑,这次我有觉悟了。”
白衣广袖翻飞如蝶,纤然欲起,神色却己见疲倦。
姚白这次去荆棵林中的玄石大殿再不用像以前那样偷偷摸摸披荆斩棘,身上佩了只缀了海蓝东珠暗紫流珞的小巧锦囊,那些张牙舞爪纠结横生的荆棵枝条便柔软又乖觉的避开,让出条黑洞洞的路来。
真是一物降一物。“迤桑,你还有多少宝物?不如一次性都给我吧,以后再见怕是不那么容易了。”
姚白缓行,袍袖鼓动,指尖玩弄着水般光泽的流珞,漫不经心。
眉心皱起,迤桑垂头不语,在树林边缘停步,目送那个小小的身影渐渐远去。那一身寂寂的白仿佛无尽深林中飘摇微弱的光亮,重重黑色枝条在他身后重新缠绕交织,一层层覆上来的黑暗,最终把那点微光扑灭,最后,深天暗地,无穷无尽。
玄石大殿比雪地里还要冷上几分,墙上一盏青灯,烛光如豆,微蓝的火光照的四壁影影绰绰,墨色高墙仿佛随时可能灭顶压来。姚白四下望望,只见殿内一堆灰白兽骨,以及旁边倭顿于地的虎斑巨兽。
这是他的大哥,生母为寒域君主浴雪君的正妻容夫人。目前第二次化形失败,浴雪君破例赐其名为觥玄。
觥玄。姚白眯起眼来微笑。哥哥这个词真是阔别己久了。只是这个哥哥倒像是个有福气的。
化形失败有什么打紧,就是失败个一百次也不是什么天崩地裂的大事件,只要有人心疼就好。
当时那个寒域中的最强者面色灰败,几乎不能起身。在主座上欠欠身,颤抖着扬手向天,口中一字一句重逾千钧“吾失德在前,天降神罚,只恨不能以身相代!”
以身相代?天真。这世上哪有那么美的事。
在这种感天动力的时刻,偏偏自己那个青楼名妓似的老妈还有勇气扑到主座旁添乱,嘤嘤咛咛凄凄切切,哭的倒比人家生母还悲怆。在痛心疾首之余还深刻自省,说什么自己育子无方,让那个天杀的小怪物千里迢迢跑去闯祸,害得大公子在青眼蜂手下受了伤,不然也不至于再次化形失败…云云云云…
碰上这么个大公无私深明大义又迫不及待要大义灭亲的老妈,才真是天降神罚。真不知道这个和前些天那个扬言要别人走着瞧的女人,是不是同一个人。
莫名其妙被弃兵保帅一般供出来,姚白自己都觉得自己那是无意之举的说法实在是比雪花还轻,全不可信的样子。
当然,也许在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比雪花还轻的是真实,比真实还轻的是性命。令人恶心的游戏规则。
所以…姚白侧头耸肩,淡笑着摊摊手,对生了一对黄金眼的大哥作总结陈词“我估计,她要我来,主要是让我问问你是不是缺点心吃。”
身下不是姚白那浸满了薄凉香气的衣襟,而是桃红绵被,细滑似水纹理精致,光泽温美。
身边不是姚白那湿热的手臂和胸膛,而是空无一物。不温暖没有暗香盈盈,没有轻缓的抚弄他耳朵的纤细手指。
睁开眼不是姚白月光般的脸庞,细细长长扬起来有些犀利的眉,总是半阖着流光百折的眼,而是红绡纱帐,轻软的深朱浅红毫无预警的铺了满眼。
耳边不是姚白一向懒洋洋微带鼻音的腔调,细细的舒缓的呼吸,而是一个软媚女声,说“哟儿子,醒啦。”
根本不是他听惯了的抱怨“小狗,你什么时候睡相能好一点?”
好吧,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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