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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嬢被闹得睡不着,嘟嘟囔囔地骂:“狗日的!还没死呢就好好睡觉吧!莫不是在等死了好好睡个长觉?”
隔了一会,王二嬢半睁一只眼睛:“你吓她走了?”
贺山月双眼微阖,并未答话。
怯懦意味着听话。
怯懦,同时也意味着脆弱。
早日看清程府绝不是什么福地洞天,趁早带着她的猫儿、树和木雕,去找寻情郎与真正的生活,也并非坏事。
贺山月翻身,在黑暗中面朝王二嬢,难得开口:“她走与不走,留与不留,来与不来,向来都由不得她自己。”
她,她,他,她们,他们,它们,普罗大众们,皆是如此。
第二日一早,黄栀扎着两个鬟髻,别着山月给的那只银蝉,眨着眼告诉贺山月:“舅小姐昨天吐了血,很不好,请了大夫来看,吃药好像也没多大效用。家里气氛不好,太太叫我来告诉你,今天不上课了。”
死人吃药能有什么效用?
贺山月抬眸,见黄栀神色自然,便递给黄栀一把瓜子,道了声谢。
黄栀走后,与周狸娘同宗的苦黄连,脚尖踩脚跟地来了——足以见得二人关系不佳。
黄连一来,只听门“砰”
地一关,里面便传来瓮声瓮气的哭声和黄连恨铁不成钢的骂声,隔了一会子,便再听门“哐”
地打开,黄莲怒气冲冲地往外走。
王二嬢贴着墙壁听,放下手里的瓜子,呵呵一声冷笑:“果然跟你说的一样,不允她辞呢,说是她辞了,家里哥哥的彩礼钱、爹的旱烟钱和娘的衣裳钱从哪里来?”
隔壁还在嘤嘤抽泣,隔着墙,像人生的苦痛隔着一层纱搔痒。
王二嬢低骂了句:“狗日的。”
临到傍晚,黄连先来。
隔壁先是哭,紧跟着陷入一阵难耐的沉默,又等了片刻,门大大开了,黄连走出来,不似上午那般怒气冲冲,甚至还冲坐在门口的贺山月颔首致意。
贺山月站起身摆了摆手,温声笑,很是和善的样子,目光却瞥向了右邻里间的博物架上。
狸猫木雕形态各异,或扑蝶、或慵懒睡觉、或并爪端坐。
黄栀后来:“明日也不上课,太太说的,舅小姐如今吊着口气,后院女人多免得冲撞了。”
贺山月又道了声谢,像想起什么来,转身从妆枢台上的小抽屉里拿出一片半个巴掌大的银叶子,递给了黄栀。
黄栀有些愣。
这是要做甚?
她还什么也没说呢!
贺山月态度和婉,口吻真诚:“是想劳烦姑娘帮我给原先的作坊通通气,名字叫做‘过桥骨’,如今正在松江府,有几盒颜料忘记带进来了,您到底是太太屋里的人,行走总要方便些。”
黄栀连连往后退:“不可不可,这并不可!程家虽和善,蹿进蹿出却管得严苛。”
帮带东西,倒也不是没有。
但又不是特别亲近的关系,且这片银叶子,可是一开始就承诺过的!
她黄栀可以帮忙带。
但得加钱。
贺山月听闻一惊:“是吗?实在抱歉,为难您了——”
贺山月解释道:“只是刚刚,太太房里的黄连也来了,给周姑娘带了一个漂亮的狸猫木雕,噢,就是那个并爪端坐的新的狸猫木雕——我还以为能带东西进内院呢!”
黄栀听后,眯了眯眼:“黄连,是吧?”
贺山月笑了笑:“是的呀。就是黄连,原本周姑娘想家,黄连姑娘带了木雕进来,周姑娘就不哭了,果然还是本家的姐妹更亲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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