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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柔身体不自然地扭来扭去,司机又加重了一下手上的力道,低声威胁:“老实点!”
李柔红着脸,手掩在嘴边侧头对祝姨小小声地说:“大妈,大妈~我我我~想去卫生间,那个都一天一夜没换了。”
祝姨秒懂,但不在乎:“忍忍吧。”
她还以为李柔会再争取一下,结果她真就不说了,这丫头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搞得她有劲儿没处使,真烦!
李柔只是不想做无用功,他们如果有一丁点善心就不会干这种勾当,她无所谓啊!反正不管是她尿裤子还是血糊一椅子,恶心的又不是她。
“大妈,你是怎么误入歧途的?能给我讲讲吗?我好无聊啊!”
李柔可能真的有点嫌命长,竟然扮起了记者。
祝姨扭头看去,难得没训斥她,眼神竟然带着一丝倾诉的渴望:“你想知道?”
李柔顿时来了精神,小鸡啄米般地点着脑袋,调整了一下坐姿,像个乖巧的小学生。
祝姨满意她的表现,眯着眼睛看向远处,回忆起过去来,司机也支起了耳朵,挟制着李柔的手也不免松懈下来,但后者可没傻到马上跑路,还是太危险。
祝姨叫祝蒙,名字还怪好听的咧!
九五年,祝蒙的丈夫在広厦鲁南分公司底下的工地做水电维修工。
有一次,她丈夫和两个同事接到通知,晚上会有暴雨,让他们去检查各栋大楼的水电有没有隐患。楼都没有竣工,还都是框架,每层都只有几盏碘钨灯,但是拌水泥难免有不少积水,怕漏电,另外还需要用电的就是塔吊和升降机。
升降机是在楼外面,但楼还是框架,里外都能用,平时工人用来运水泥黄沙等建材,当然也是临时客梯,只是经常失灵,卡在半空不上不下,或者忽上忽下,白天无所谓,晚上很危险,因为光线很暗。
祝蒙的丈夫就是那次检修出了事。他和两个同事一起乘升降机到达了顶层,检修完后便走楼梯去下一层,楼梯的幽暗甚至吞没了三个手电的光,有个同事下楼还踩空摔了一跤,太危险了,楼梯都还没装扶手,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于是他们选择用升降梯一层一层检修。
第九层检修好了,两个同事先一步进了升降梯,祝蒙的老公用手电扫了一下身后,确认没什么才准备离开,当他一脚跨进升降机的时候,机器突然失灵了,门突然关闭,一下子上升将他倒吊着拖了上去,他都没来得及反应,突如其来的上升把两个同事吓了一跳,但他们都没看见祝蒙老公,接着才听到他一声凄厉的惨叫,就再也没声音了,而升降机突然上升几层后又突然下坠,两个同事还算沉着,齐齐抓着扶手踮着脚尖弯腰低着头,死死咬着牙,等着最后那一下。
短短几秒仿佛几个世纪那么长,升降机最终卡在了三楼和四楼之间,两个同事惊魂未定,齐齐喘着粗气,好一会儿都没敢轻举妄动,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说:“没事了,我来。”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央视新闻主播那么浑厚立体。
他的技术也是三人中最好的,但人是最懒的,否则刚才在外面的应该是他,他拆开控制板,用螺丝刀鼓捣了几下,升降机的门就打开了,他率先一步跃了上去,只是手摸到了一滩粘稠的液体,他没在意,转身伸手将同事拉了上来,二人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另一个同事问:“丁二呢?”
丁二就是祝蒙的丈夫,家里排老二。
声音好听的说不知道,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二人齐齐打开了手电,这一看不得了,丁二已经变成了一堆烂肉,被升降机活生生拖烂的。
祝蒙得知噩耗,整个人就像被抽了魂,刺激到都不会哭了。那是个暑假,她带着儿子不远万里到工地寻夫,工地只给了一个骨灰盒跟死亡证明,以及一笔15万赔偿,还有一笔1oo万的赔偿走保险。
她不要钱,天天在工地磕头要一个说法,孩子跪在一边哭得眼睛干瘪,精神恍惚,后来还烧得了脑膜炎。
工地来了几波集团大领导和投资商。听说投资商姓苏,是个5o来岁的中年人,带着小孙子来玩的,她求到他面前,他只是安慰她人死不能复生,自己签了一张5o万的支票给她,她是失望的,把支票撕了。
后来集团总裁来了,叫张承义,3o岁出头的年轻人,带儿子来的,她觉得他总该负责吧?可他说钱都赔了,做人别那么贪心!难不成你还想继承広厦?
祝蒙实在没办法,每天白天磕头要说法,晚上领着儿子住桥洞,活生生把孩子拖成了傻子,也不是纯傻那种,就是略微有些不正常。
没多久,就有人找上了她,告诉她有办法帮她要说法,她信了,对那人很感激,可是厄运专挑苦命人,她就这样一拖一被拐卖到了深山,做了老光棍的老婆,儿子被卖给了邻居做养子。
一开始她只有后悔和害怕,之后就开始怨恨所有人,她恨不得杀了所有害她辜负她的人。一年年的过去,她的心彻底照不进任何光亮了,她再也见不得别人过得好,别人家过节团聚一堂,欢声笑语,她就嫉妒到疯,后来她就伙同拐卖她的人做起了人贩子勾当,后来收了同村的司机和蚂蚁一起干,阿融是她的儿子。
说到这儿,祝蒙已经泪如雨下。
李柔听到这儿,整个人都呆住了,原来是她!原来是她!
“丁阿姨……?”
她颤声开口,红着眼睛望着她,“丁阿姨!你糊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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