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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大德三年,正是个连野草都藏着故事的时代。在那利州边陲,紧挨着巍峨秦岭的大山脚下,突然冒出了座神奇的客栈——“归来”
。这座客栈非砖非瓦,全由竹子搭建而成,就像凭空从大地母亲的怀抱里蹦出的一颗翠绿明珠。客栈主人花娘,一位寡居的俏丽女子,来历神秘得仿佛是被山风轻轻吹来的。乡亲们打赌也猜不出她哪天驾着祥云飘至,只记得一觉醒来,嘿,竹楼已立,花娘已笑盈盈地站在门口,迎接八方来客。
“归来”
客栈,独占出蜀要道,方圆百里之内,它就是旅人眼中的救星、马儿心中的驿站。除了猪啊、骡子啊这些喘着粗气的牲口常驻之外,就只有花娘和一个小矮人守护着这方天地。这小矮人身高不足三尺,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睛炯炯有神,像雷达似的扫视每一个踏入客栈的过客,仿佛在警告:“谁敢动俺家花娘的主意,先过了我这关!”
每当马蹄声、车轮声打破了山间的宁静,花娘便如春风般翩翩而出,笑容可掬地迎客入门,端茶倒水,那股子热络劲儿,叫人瞬间忘却旅途疲惫。而那小矮人呢,红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圆,死死盯着每一位客人,尤其是那些油嘴滑舌的商贾,仿佛随时准备扑上去扞卫花娘的清誉。
有些商贩天生一副顽皮骨头,见小矮人气鼓鼓的模样,非但不怕,反倒觉得逗趣,言语间愈轻佻。更有甚者,竟动了买下这红眼小矮人的心思,估摸着带回家当个稀罕玩意儿炫耀。每到这时,花娘便出银铃般的笑声,软语娇嗔:“客官,您要是乏了,花娘给您唱个小曲儿,解解乏如何?保管比买小矮人划算多了!”
一边说着,一边眼波流转,那风情万种的模样,直叫人心跳加,哪还记得什么小矮人买卖。就这样,“归来”
客栈在一片欢声笑语与无尽猜测中,继续着它的神秘与热闹,成为往来客商口中津津乐道的传奇之地。
话说这年清明时节,蜀地已然繁花似锦,热闹得跟赶集似的。小麻雀们不知哪学来的八卦精神,成群结队地挤在客栈后头的竹林里,叽叽喳喳议论个没完没了,偶尔还被后院猪圈里的哼哼声抢个麦。太阳大爷眼瞅着就要下班,把西边天际染成一片金黄,还不忘从树梢间偷溜进来,给“归来”
客栈的屋顶镀上一层富贵金。
此时,一队赶路的客商望着天色渐暗,心里合计:“罢了罢了,今晚就在这‘归来’安营扎寨吧,明儿个再接着闯蜀地。”
这不,花娘刚一瞧见客来,立刻柳腰轻摆,笑靥如花地迎了上去。队伍里有个络腮胡子的大高个,一见花娘,就跟见到活神仙似的,两眼放光,扯开嗓子就赞:“哎呀,都说这‘归来’的老板娘貌美赛花、娇嫩胜玉,今日一见,嚯!比江湖传闻还勾魂儿三分呐……”
他这边正陶醉呢,冷不丁脑门儿上飞来一颗湿漉漉的“炮弹”
,啪叽一下糊一脸。定睛一看,好家伙,一坨揉皱的墨纸团,还挂着墨汁牌泪珠儿。再抬头,只见那红眼睛小矮人气势汹汹,双手叉腰,瞪眼如炬,分明写着四个大字:“你敢再说?!”
大胡子摸摸脸,一手的墨,愣是把自己整成了行走的山水画。他刚想爆,花娘适时扭着细腰递来一块热乎乎的手帕,那红唇微启、娇媚道歉的模样,直教人骨头都酥了半截。
花娘见状,赶紧转移火力,一边给大伙儿满上酒,一边赔笑道:“哎呀,孩子脾气,各位爷多担待。今儿个酒水算我请,权当给各位压惊赔罪啦!”
旁边同伙见状,忙拉拉大胡子的袖子,低声道:“得嘞,犯不上跟一小孩置气。咱在这荒山野岭的,图个平安,早点歇息,明儿赶早出才是正经事。”
大胡子一听,也只好悻悻作罢,心里嘀咕:“罢了罢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且看明日酒醒何处……”
就在场面僵如化石之际,大门处忽现一道蓝影,如同清风拂过稻田,带来一丝鲜活气息。来者乃一斯文雅士,名唤唐吉,常年云游在外,一副行者装扮,蓝布衣衫透着朴素与淡然。近日,一封家书如晴天霹雳,言母病危,唐吉顿时如热锅蚂蚁,匆匆踏上了归乡之路。行至“归来”
客栈时,暮色已深沉如铁,他无奈只能暂宿此地,待明日再继续疾驰。
花娘瞧见僵局稍缓,顺势抚弄起颊边飘逸的青丝,嗓音如蜜糖般柔腻,对络腮胡子抛出一句:“爷,您慢慢品,酒香不怕巷子深!”
言罢,莲步轻移,款款迎向新到的唐吉。待夜色步入二更,络腮胡子那帮人早已被酒灌得东倒西歪,如同醉猫般摇摇晃晃钻入客房,不多时,屋里便奏起了高低起伏的“鼾声交响曲”
。唐吉则恪守滴酒不沾之戒,草草果腹后,忧心忡忡地回房歇息,心中牵挂的唯有病榻上的老母。
花娘亦拽着红眼小矮人,合力将厚重的大门合上,屋内烛火随之熄灭,客栈陷入山野之夜的沉寂。
山中的夜,静得能听见星星眨眼,熟睡中的唐吉却被一阵“窸窸窣窣”
扰了清梦。他警觉地弹坐而起,凝神细辨:窗外,一阵微弱如丝的喘息声,正穿透夜幕,悄然逼近。唐吉心下一紧,悄无声息地推开房门一线,瘦削身形瞬间溜出门缝,循着那诡异声响,如猫行无声,步步探秘而去。
那喘息声愈演愈烈,宛如一头隐匿暗处的怪兽,催促着唐吉拐进了附近的一片篱笆墙内。借着朦胧月色,唐吉瞠目结舌,眼前的画面简直让他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只见络腮胡子那壮汉正弓着腰,吭哧吭哧地拉动犁耙,一趟又一趟地耕起那块空地,仿佛化身成了勤劳的农夫。而红眼小矮人则手握长鞭,吱吱喳喳地在一旁指指点点,俨然是个严厉的监工。
络腮胡子犁完地,竟变戏法似的掏出一袋种子,撒得那叫一个豪爽,随后又是浇水、又是施肥,忙活得跟真事儿似的,全程竟无丝毫反抗之意,仿佛被某种神秘力量牢牢控制。夜空中的星星瞪大了好奇的眼,静静观赏着这场深夜农事秀,一轮新月也按捺不住好奇心,悄然攀上枝头,洒下银色月华,照亮篱笆墙内那些忙碌的小木人,它们红眼闪烁,脚踩月光,辛勤耕耘着这片奇异的土地。
唐吉揉揉眼睛,视线转向右侧,只见花娘正从身边的竹筐里取出一只栩栩如生的木牛,一台精致小巧的石磨,小心翼翼地摆在铺着竹席的地面上。随后,又从另一筐中取出一个同样染着红眼睛的木偶娃娃,安置在一旁。一切准备妥当,花娘解开腰间的小葫芦,轻轻一抖,晶莹液体如细雨般洒在那些看似玩具的木头物件上,仿佛在施以神秘的唤醒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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