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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成亲的日子,想必这黄梅时节已过去,那时天光放晴,再不用担心雨水打湿身上的嫁衣。
…
在沈骊珠待嫁的日子,连绵不断的黄梅雨季本身是阴沉、潮湿、烦躁,不欲令人生出出门欲望的。
待在闺阁里,煮茶看书,或下棋观花,都是贵族间惬意的雅事。
但,对商户来说,下雨意味着街上行人稀少,生意难做,满脸愁苦。
这还不是处境最差的。
商铺好歹还有只瓦片檐可以遮蔽风雨,人却不用遭罪。
齐家的铺面虽然生意惨淡,但因为根基深大,枝繁叶茂,倒也没有太大干系。
可是,像靠天吃饭的庄家人户,或者城西乌衣巷里的贫苦百姓,甚至是乞讨为生的乞儿流民,住的房屋可能漏雨透风,感染风寒的不在少数。
却舍不得银钱,或者没有银钱,请医买药。
去岁,在这种时日,沈骊珠都会带上药箱,到乌衣巷和贫民窟那边,给贫苦百姓施衣赠药。
外祖母和舅舅舅母也并不干涉她做这些事情。
今年有所不同,她是待嫁之身,马上就是陆家的儿媳了。
沈骊珠向长辈们请示,略提了提自已的意思,果然就遭到了舅母的反对。
“骊姐儿,你下月就要成亲,这个节骨眼上在家中安心待嫁才是,不宜抛头露面的,以免叫陆家和你未来夫君不喜。”
沈骊珠下意识说了句,“舅母,阿遥不会介意的。何况我戴着面纱呢,不算抛头露面。”
话落,沈骊珠一咬舌尖,知自已说错了话。
虽然大晋皇朝还没谁发明出“杠”
这个字的含义,但骊珠说完明显感觉自已是在顶撞长辈了。
这种调皮、任性的话……
三年前被娇宠长大的永安侯府嫡女或许能跟长辈这般肆意撒娇玩笑,却绝不应该是三年后的沈骊珠应该说的。
因为在小佛堂里关禁闭的那一年,永安侯府那位老夫人派严厉的嬷嬷日夜训诫,罚她抄写经卷,教她什么是贵女应有的规矩……
就像原本新鲜娇艳,肆意生长的玫瑰,被修剪掉不乖巧的枝丫,放进不合时宜的花瓶里……
然后她终于如她所愿,变成了现在这般寡淡沉静的性情,和一言一行都规行矩步的模样。
沈骊珠神色恍惚了一瞬,连忙垂眸道:“舅母恕罪,骊珠不应顶撞您。”
谁知,舅母却并不怪罪,反倒眉眼都笑起来,“你们瞧,骊姐儿竟跟我打趣起来了——”
一句话,叫沈骊珠凌乱的心,微微安定下来。
最后,还是齐老太太发话。
“既然骊珠想去,就让她去吧。这是利民的好事,骊珠难得有这样的心,我们做长辈的不能阻挠。”
“且今年的雨水,相较往年都更为蹊跷,连续下了二十多日都不见停,反而越来越大了,听说已经有不少庄子都遭了灾。”
“就连官府都重视了起来,我们这些商户人家,平日里都是赚之于民,现在也该还之于民了。”
“老大媳妇,不止骊珠要去,我们齐家也该设下粥棚,熬煮姜汤,给那些遭了雨灾的百姓一口热饭一口热汤吃。”
舅母一凛,道:“儿媳遵命。”
之后,齐家在城西与城北设下粥棚。
沈骊珠便在旁边挂了个【义诊】的牌子,给染了风寒的百姓免费问诊赠药。
清淡的米粥与苦涩的药香交织在一起,于是这方天地也有了人间烟火气。
她悬着面纱,沉霭青衣,头上只戴着明珠簪,坐在简陋的案前。
纵使面前排着的长队,大多都是面色贫苦的百姓,甚至衣衫褴褛、乞讨为生的老弱病残,她眉眼依旧沉静如画,没有一丝一毫的色变或者嫌弃,素手轻轻搭上他们的腕间。
有个蓬头垢面的乞儿,排队到他时,见着沈骊珠竟然都不好意思将手伸出来,反倒往身后一藏。
“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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