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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上好多人已认出他来,在青训内部他毫无疑问是个偶像,他们尖叫着吹口哨鼓掌赞美他的绝妙停球,不过里面显然不包括克罗斯,他垂着手站着往这边看,安静的样子在乱哄哄的人堆里格格不入。卡尔重新看向那个踢飞球的小子,笑了起来,稳稳地一脚又传回给他。
他对克罗斯的印象就老停留在那时候,青春期男生发育快,他有时会忽然一恍惚,感觉他好像长得又和昨天不一样了,不是他14岁时刚进队的样子,然后为自己这种还年纪轻轻就莫名生出的老头感慨而好笑。
穆勒上车时候打趣克罗斯说他今天训练时候就累,小心等会儿站车上睡着了。
“卡尔你看完了吗?看完了吗?”
穆勒询问他,把报纸收了起来,和他们俩微笑抱怨眼睛痛。今天慈善赛已经开始卖票了,穆勒全家人都要来,权当满足儿子的拳拳爱仁心,不过克罗斯和卡尔都还没买,穆勒询问他俩怎么回事。
“托尼也就算了,他那天要考试,家里人离太远了,也不能来慕尼黑的。卡尔你怎么啦,不想看比赛?不像你。”
他拉着栏杆笑着劈个小叉,在下一个巨大的转弯口感受仿佛要飞出去的离心力,歪头望向他。在这个瞬间,他蓬松乱翘的棕色发丝全散开了,让他像一匹快乐的小马驹:“那天也有事吗?”
卡尔猝不及防,尽管拉着柱子,却还是被甩得往后倒去,反而靠到了克罗斯旁边,背部一下子靠到车厢上,才稳住了重心。他和克罗斯的体积发生了一些碰撞,卡尔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肘剐拽下了什么东西,侧脸一看,完蛋,克罗斯正面无表情地抿着嘴角看他,左耳的耳机线掉了下来,像唱着小曲荡秋天似的,不要太悠然自得地正在空气里大幅度甩动。
右耳的受到牵连,也显得岌岌可危。
怎么每天都出现这种事,卡尔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狼狈。并不是那种电影主角,天天撞到别人、崴脚摔倒、泼人家咖啡什么的,正相反,他肢体协调能力极好,从小到大都不怎么发生这些手忙脚乱的事,都是别人撞到他被他扶起来差不多。
更麻烦的是,因为感觉克罗斯不喜欢自己,而且边界感特别强,无法忍受别人随便碰他,卡尔刚本能要替他把耳机戴回去,就又顿住了手。
他连自己可不可以捞起这根线都不太确定了忽然……要是克罗斯也很讨厌别人碰他的耳机呢?按卡尔对他的理解来说,这是非常合理的。
可这样的话,他就一点都不礼貌了,什么都不做,还瞪回去,仿佛对自己的错误理直气壮。
“对不起。”
卡尔和他拉开距离,真诚但也干巴巴地道歉。
克罗斯果然连嗯都不嗯一声,手指绕住耳机线把它,又低头给自己戴上了。
对于克罗斯和他之前迷之尴尬的关系,穆勒也无插手之力,他们只能假装这氛围不奇怪,好在他俩也不会有什么更大的摩擦,所以这个小插曲一两分钟后好像也就完全过去了。卡尔很想同样假装忘记穆勒的问题,可他知道对方又不是笨蛋,如果他刻意不说,反而会引得穆勒更关心。
而且,虽然感觉尴尬又羞耻,也不确定穆勒听到后是什么反应,但卡尔不想为了维护自尊心撒谎。
那尽管可以粉饰太平,却又会伤害到他内在的某种同样的尊严的、深厚的东西。
而且如果谎言被发现,结果是他更无法承受的。
所以他认真地看着穆勒,在嘎吱的列车声和晚高峰列车上高高低低的人声白噪音中坦诚讲:“我也很想去,不过没有钱,所以才没买票,家里经济有点紧张。”
他现在有点庆幸克罗斯一直带着耳机了,这些话虽然他敢于说出口,但让不熟的人听确实没必要。好心人会尴尬,既同情、又没地方去施放同情,而坏心人则是会背后刻薄耻笑,到处宣传。
穆勒愣住了,过了两秒后忽然一伸手毫无征召地拥抱住了他:“啊啊啊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这破嘴……”
这是卡尔没想到的反应,他脑子里设想的一直是偏糟糕的结果,最好也不过是穆勒咧嘴一笑竖起大拇指说没零花钱我懂的——能那样轻松带过去的话,就是再好不过再好不过的事了。
但他得到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和一颗正在热烈跳动的心脏。
大大方方说出口后,反而感觉自己踏实和高大了,而得到的反馈也是这样的诚恳。
卡尔忽然感觉心头轻松得不得了——
“问一问也很正常吧,不要和我道歉,也没那么糟糕啦,你看,我还要去书店,给妹妹买绘本。”
松开拥抱,卡尔笑着说:“不能看比赛也还好,就是感觉很对不起俱乐部,而且还没来得及和教练说——我今天站在他门口,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就走开了。”
比赛本身他们肯定是没那么稀罕的,青训球员经常有入场站场边看比赛的机会,哪里稀罕这么点
“票一定能卖完的,我今天绝对看到有新闻说,那些肚满肥肠的老板要一个人买一百张,带整个公司去看……早知道不在心里骂他们了,哎,我今天立刻祈祷多来八十个肚满肥肠,把最贵的票给包圆……”
穆勒赶紧在报纸上哗啦啦翻找类似新闻。
卡尔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特别开心,开心到难得冒出点符合年龄的调皮劲,捏着他的耳朵说不要管了,真的没关系的。
“啊啊啊啊我不是怕你难过吗!”
穆勒多动症似的蛄蛹,短短时间里已几次想脱口而出那我帮你买票,又几次更用力地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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