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租住的简陋房间里,重新有了鲜花点缀,阳光照亮狭窄的客厅,小满慵懒地睡在沙发的角落。母亲说,小满老了,也许很快离开我们。
我靠在母亲的怀里,知道总有一日,母亲也会离我而去。
母亲那年被查出患癌,需要大笔治疗费用。我放弃了学业。
有一天,有个人找到我,把我带进了一家秘密实验机构,对方给出的薪水太高,我无法拒绝。工作内容是参与人体试验,被注射各种各样的针剂。有时疼得无法忍受,在密闭的空间里放声大叫。
我去看望母亲,她越来越消瘦,头发几乎掉光。母亲始终表现得很平和,一点也没有临近死亡的恐惧悲伤。
早上起床,小满睡在角落里,一动不动,我把它抱起来才发现它已经离开。母亲摸着我的后背,默默无言。死亡是这样直接,撕开隐晦不清的情感。小时候家里老人去世,葬礼热热闹闹,不见一丝悲色。年幼无知的我以为死亡只是一场无关情感的表演。但小满的去世,让我感受到死亡的不可抗拒。
想到母亲也会离我而去,心脏便疼得无法入睡。
母亲预感到自己时日将近,于是放弃治疗回到了出租房里。化疗令她身形彻底枯萎,难忍的疼痛常在深夜折磨她。我感到后悔,不应该让母亲在医院遭受这些罪。那时我常自责懊悔,应该让母亲好好度过生命中最后一段时日。我本可以带着她出门旅行,让母亲好好地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母亲可以穿上她最喜爱的长裙,抹上鲜亮温暖的口红,穿上高跟鞋,涂上指甲油。
但这些,已经无法实现。
母亲躺在床上无法动弹,曾经的母亲美丽鲜活,一张脸白净清秀,是江南女子独有的温婉坚韧。幼时看母亲坐在梳妆台前,用一把木梳梳着一头浓密漆黑的长发,再慢慢编成一根麻花辫。院子里的月季开了,母亲摘下一朵新鲜花朵随手插到发丝里。迎着朝阳,母亲俯身拥抱我。
她是我的母亲,是给予我生命与血肉的人,她也是我最好的玩伴,陪我翻越高山与溪涧、捕捉蝴蝶,教我如何用心感受云朵与果实。
母亲呼唤我,小年。小年。声音百转千回,这是世间最宠溺我的人。
母亲尊重我的天性,从不强制我做不喜欢的事情,若是遇到麻烦,母亲展现出惊人的果断,她用言行教导我善良、宽容并接纳这世间的复杂与不公正。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用生命教会我接受死亡的残酷与真相。
母亲临走的那个晚上,外面下起了大雪。母亲说想再看看雪,我给母亲穿上她喜爱的裙子,笨拙地给她涂抹上口红,穿上棉靴裹上厚厚的外套,抱着母亲下楼。我们坐在长椅上,母亲靠在我的怀里,伸出颤抖干瘦的手掌接住飘落的雪花。
我问母亲是否想念父亲。母亲只是虚弱的微笑,说父亲是她这辈子唯一爱过的男人。只是人的情感变幻无常,不能强留住一个人的心。在生死面前,这些微不足道。
母亲希望我能尝试与人相爱,体验世间最真实的幻觉。
那一夜,母亲在我怀里死去,抱着她还温热的身体,我又重新变成那个无助的孩童。再不会有人温柔抚摸我的身体,不吝啬对我的拥抱与慈悲,包容我的一切。我与这世间唯一的联结就此断裂。
处理好母亲的后事,我给父亲打了电话,告诉他母亲已去世,再不会发疯妨碍他的新家庭。父亲在电话那头沉默许久,然后挂断电话。
临近新年,我正与来自不同地区的藏民结伴前往冈仁波齐。冈仁波齐,意为‘雪山宝贝’,位于阿里地区,平均海拔超过六千五百米。它的形状似金字塔,雪峰四面石壁对称,天气晴朗的时候可以看见云雾缭绕背后的真正面目。
即便我在高原地区待了许多年,长途跋涉后依然体力不支,并伴随着轻微的高原反应。晚上搭起帐篷,他们分给我糌粑与酥油茶,围着锅炉烤火。听他们用藏语交谈,时不时会发出笑声,他们对待生活与事物的态度随和、乐观,一张张黝黑沧桑的面容,眼睛却明亮有力量。即使我们语言不通,他们仍会时时关注到陌生人的需求。我是个寡言少语的人,有时在他们面前,也能放声大笑。
藏族老妇握着我的手,用藏语说着什么,我听不懂,但她温柔怜悯的眼神让我想起了母亲,我把脸埋在她的手心哭了。
我的故事很简单微小,只是这世间微不足道的瞬间光阴。母亲是光,照亮了我的一生。在心灰意冷的时刻,令我不敢轻易自伤。
我叫赵小年,我已经说完我的故事。
深夜,她读完这个陌生人最后一封邮件,眼睛微微发红。生活恢复平静后,她开始处理大量来信,并挑出一些回复。许久没有打字,手指都有些僵硬,高度集中精神没有维持太久,很快感到疲倦。
窗外响起烟花爆炸的声音,绚烂巨大的烟花像花朵般接连绽放,她关掉了灯,点了一根烟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这满目热闹美好。璀璨短暂,转眼即逝。一架客机穿过城市上空,如同深夜一艘离港的大船,驶向既定的终点,穿越茫茫云雾。
打开浴室淋浴喷头,春浮光脚站在冰冷的地板上,长发黏在后背,身形曲线美好,狰狞的伤疤撕裂腹部与后背。伤口一直在发痒,止痛药也不再起作用,抚摸腹部粗糙的那块皮肤,隐隐作痛忍不住颤抖。
手掌贴在墙壁上,水流顺着手臂滑落,右手虎口有一道伤疤。她仍然记得十八岁那年,那时她在餐厅里工作,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趁她上菜时一只手摸了她的臀部,她当即反应迅速,反手一巴掌扇在男人脸上。男人恼怒,砸碎了碗盘。有人挡在她面前,极力控制事态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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