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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梓洲手里握着那只圆筒来回打量,细声问:“我读过的佛经不多……我娘病故前常念这么几句,‘言阿罗汉、辟支佛观察解脱四智、究竟得苏息处者,亦是如來方便……有二种死。何等为二?谓分段死、不思议变易死……’我零星记下了这么一点,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所以想请教你。”
觉明默然看了他半天,已然明白了什么。然而并不多话,只慢慢讲解:“这一句,是《胜鬘经》里的句子,说的是人之生死。分段死,说的是三界六道的众生,按着各自的寿限、业报生死轮回,乃是凡夫俗子之生死流转;不思议变易死,是说阿罗汉、辟支佛、大力菩萨虽已断绝烦恼,但知道还未至圆满,便靠着‘意生身’再次投生,以获彻悟、或救渡众生。药师如来曾发十二大愿,其中一愿说‘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若诸有情,众病逼切,无救无归,无医无药,无亲无家,贫穷多苦,我之名号,一经其耳,众病悉除,身心安乐,家属资具,悉皆丰足,乃至证得无上菩提。’说的,便是不思议变易死……”
奚梓洲嘴唇微动,跟着默念药师如来的那一大愿。因为只点了一盏灯,他半边脸隐在黑暗中,觉明并没有看到他眼角溢出的水光。
“我走了,你保重。”
盘根错节
赵太医在天牢里直呆到子夜时分才走。朱兴翰蹲在房上守了大半夜,想尽了办法也引不开梁伟文。正焦急之际,忽然听到萧晏大叫一声:“啊————”
梁伟文就在门口,立刻冲了进去。进去之后,只听到一声闷哼,就再也没了声音。
“在下身上有伤,不便相迎,房上的朋友请下来一叙如何?”
片刻之后,萧晏的声音说。
朱兴翰当即一个翻身从窗户撞了进去,落在床前:“萧晏!”
一声叫出来,眼睛都红了。眼角瞥见歪倒在一边的梁伟文,笑说:“我听说你受伤了……现在你既然能一下击倒一个高手,那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吧?”
萧晏见是他,居然也是松了口气:“怎么是你……我还以为是上次来行刺梓洲的那些人,还想问问他们为什么要杀梓洲——”
“梓洲……梓洲?”
朱兴翰斜眼重复着这两个字,突然觉得这称谓有些太过亲昵。
萧晏咳嗽:“咳咳……是宁王爷……”
朱兴翰眼神忽然变得很凝重。“这么说……其实是有人要行刺宁王,结果你却受了伤?你们——”
朱兴翰吞口口水,硬是把“怎么搞的”
四个字咽了下去。
萧晏毕竟为人刚直,在朱兴翰面前也不好意思细说此事,于是扯开话题:“我在这里没事,你还是早日回家去吧。在云嘉耽搁了这么些天,你父亲你哥哥也该担心了。”
朱兴翰摇头:“不!我这条命当初是你捡回来的,这次我救不了你,就决不离开云嘉!”
萧晏摇手:“别这样。既然你还记得我救过你,那么我也记得……当时我亲自把你送回你父亲帐中,你父亲曾说,他欠了我这个人情,以后我可以随时讨还。我知道你们宋国在云嘉也有传递消息的秘密据点,只要一天就能把消息传回宋国……你能不能替我送封信给你父亲?你帮了我这个忙,就当是救了我了。”
大约是因为雷雨声太大的缘故,奚梓洲整夜都睡不安稳。铜筒中的信早就掏出来看过了,复又放了回去,自此就一直把它抓在手里,说什么都不肯放。他的身体在薄被下仍嫌有些冷,倒是那铜筒给捂得发烫,烫得要着火。
辗转着挨到天明,听到外面的雨声已经变小了,奚梓洲索性爬了起来,又跑出去剪枯枝。韩谦在他身后打伞,说:“小王爷,”
说着闪烁地看了看身后院中的角落,“奴才知道有个园丁,手艺不比老吉差,不如叫他来吧!”
奚梓洲先是摇了摇头:“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然而韩谦已经抢先招了招手,奚梓洲只见一个穿着下人衣衫的人影踏着地上的积水“飘”
了过来。
——衣裳是下人的衣裳,只是那行走如风的步法,脸上那孤傲的表情……决不是一个园丁会有的。
奚梓洲忽然来了兴趣,挥手说:“过来吧。”
“裘千榭见过宁王爷。”
来人虽然侧身拱了拱手,口气却十足地不客气。
奚梓洲听了,先是一愣,上下打量了来人一番,继而大笑。韩谦顺势上前:“小王爷,此人既是新来,恐怕咱府里照料花草的规矩他是不知道的,不如先带他进去详细说个明白吧!”
既然是说园艺事,奚梓洲理所当然带着他们去了当年专为伺候些娇贵的花草而建的花房。这花房造在花园中一角,甚是安静。因为周围地方空旷,小皇帝派来的侍卫便不好太接近;再加上天地间淅淅沥沥的雨声,在里面说话再隐秘不过。韩谦跟在后面掩上门,奚梓洲不等韩谦介绍,便压低了声音说:“谢大侠,久仰,久仰。”
也如刚才谢千秋说一般,嘴里有礼得很,目光却是在好奇而不客气地打量。
见谢千秋有些吃惊,又说:“我一看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园丁,你既然不是真的园丁,那名字想必也是假的了。人取假名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和自己的原名有些联系。你的名字我随便一念,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谢千秋。”
谢千秋挑挑眉毛,表示他说对了。又说:“在下听说……王爷你曾说要是有朝一日我被抓进天牢,定会亲手为我铺床叠被。就凭你这句话,我无论如何都得亲自来瞧瞧你。”
奚梓洲迎上去,故作亲热地拍拍他的肩膀:“谢大侠最近闹得宫里是鸡飞狗跳,也算是为我出了口气。莫说铺床叠被,就算是给你暖暖床,也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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