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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汽车喇叭声将严若野惊醒,胆怯又茫然地左看右看,对上战原城温柔的眼神後,慢慢从初醒中镇定下来,闭上眼睛说:“醒了?怎麽你……睡在这边了?几点了?闹锺还没响呢。”
“你再躺一会儿吧,我去买早饭,奶奶和嘟嘟喝奶吃蛋糕家里有,咱俩吃後街那家的豆腐脑好不好?他家的南瓜馅饼真好吃。”
战原城说着起身。
“嗯。”
严若野懒洋洋地答应,伸了个懒腰在被窝里小猫一样蹭了蹭,无意识流露的慵懒神态充满了惑人的气息,让战原城站在门口傻看了半天。
战原城一手豆腐脑一手南瓜馅饼小跑步回家,清晨的空气清新,令人神清气爽,哼着歌儿敲门,过了好一会儿,门一开,居然是嘟嘟开的门,还在哇哇地哭,苹果一样的小脸上满是泪痕。
忙把手中的东西挂在门把上抱起她问:“嘟嘟怎麽哭了?谁欺负你了?被小狗咬了吗?”
“呜呜,呜呜……”
嘟嘟只是哭小手抹着眼泪,战原城抱着她大踏步往楼上跑。奶奶的房间里,严若野抱着奶奶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地坐着。
放下嘟嘟,战原城握着奶奶垂在地板上的手,冰冷僵硬已经摸不到脉搏了。奶奶在睡梦中去世了。
战原城再看严若野,他睁大的双眼,颤抖的嘴唇,整个身体在抖动。想要掰开他的手,越用力他越用力抱紧。“小野!把奶奶放开吧。小野!”
“你干什麽?放开,奶奶是我的!”
严若野忽然抬起头来,仿佛不认识他一样,双眸惊恐地看着。
“别怕,是我,我是战原城,别怕,先把奶奶放开。”
战原城小声哄着,眼看着严若野精神处於崩溃状态不敢和他硬来。
“滚开,滚开!”
严若野狂乱地喊着。
清早叫醒奶奶却发现奶奶已经僵硬了,不同於上次奶奶还有微弱的呼吸,严若野知道这次奶奶是真地走了,在梦中就这麽离开了自己,无法承受这样的事实。不要,不要扔下我。
父母去世後,从小到大疼爱自己的爷爷和奶奶辛辛苦苦把自己养大,哪怕有一点好吃的也会留给自己,两个老人一天到晚佝偻着背收卖废品维持生活,一点点积攒着钱给自己交学费。爷爷得了肾病後奶奶在收废品的时候被车撞断了腿,怕花钱从医院偷偷地溜走,直到现在连路也不能走了。一年到头两个人连双新袜子也不舍得买,却从不忘在新年给自己添一件新衣裳。每年自己的生日他们都记得,十七岁以後无论是“夜色”
热闹的生日宴还是客人豪华的生日宴,都比不上家中爷爷和奶奶买的那个闪耀着温暖烛光小小的生日蛋糕。可自己为他们做了些什麽?还不够,还不够……
战原城看严若野神情呆滞地放开奶奶,起身到衣柜处扯出奶奶的外套和一条毯子,然後又去拿奶奶的眼镜和喝水的杯子,动作机械,眼珠都不转动。
“小野!你干什麽?”
战原城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严若野并不是想要给奶奶安排後事的样子。
严若野被他拉住动作停住,眼睛不知道看着什麽地方说:“云顶日出,奶奶一直想看。你看天气多好,这就去这就去……”
嘴里说着,把奶奶的外套抱得紧紧地,“还有,奶奶说‘名都城’的蟹黄包好吃,我这就去买,买回来,对了,照片,照片,很久没有拍照片了,公园的樱花开了,带奶奶一起去拍照……”
“小野!”
战原城一把把他搂进怀中,抚摸着他的背说:“小野,醒一醒,别害怕,奶奶走了,很安详的走了,睡着走的,什麽苦都没有吃。”
严若野默不作声被他抱着,听完他说话,猛地开始挣扎:“胡说,你胡说,混蛋,奶奶没有走!没有!昨晚她还跟我说话呢,我要带她看日出,太阳出来的时候把她叫醒,把她叫醒!”
战原城明白他心里对奶奶的依恋,紧紧地抱着他,任他的拳头落在身上,脚也被他踩得生疼,只是不松手。半晌,严若野的身体软软的往下出溜,胸膛起伏。
两个人坐在地上,战原城抚摸着他的脸庞和额前的发,小声说:“奶奶九十多岁了,没有什麽心事才会这麽安详地走,你这麽难受奶奶看见走得也不开心,有我呢,别怕有我呢,有我陪着你,你不是一个人。”
严若野没有说话,软软地任他抱着,歪着脑袋靠在他的肩头,泪水从大睁着的眼睛里一颗一颗地流出来,将战原城的肩头打湿。
“别怕,有我,有我陪着你,有我。”
战原城感觉到了肩头的湿意却没有动也没有说破,抱着他任他在怀中无声地哭泣。
从十五岁那年开始蓄积的泪水,最痛苦不堪的时候也不过是流出一颗而已,现在,把对社会的不公,亲朋的背弃,生存的委屈,连同心中刻骨的恨和痛,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在战原城温暖的怀中,放肆地流淌。
为你留一盏灯
战原城抱着神情恍惚的严若野下楼,碰上了赶来接嘟嘟的苏郁和乌鸦,他俩也知道了奶奶过世的事情。乌鸦陪着严若野,战原城这才放心处理奶奶的後事。
战原城对国内的程序不是很熟悉咨询了医院的同事,苏郁也不跑车了帮他一起跑前跑後的到街道办理死亡证明,联系殡仪馆……严若野一个字也不肯说,战原城看时间紧迫也来不及暗地里查找他的亲戚,同时出於对奶奶过世的深切哀悼在报纸登了一则讣告,写了向奶奶最後告别的时间和地点。
晚间严若野不肯睡也睡不着,缩在沙发角落里团成一团,每顿饭都是苏郁买来的,战原城喂他吃几口。短短两天,严若野的脸庞就消瘦了许多。出奇的听话,战原城很心疼,有时候想,幸亏有自己在他身边,要不然他孤零零一个人让他用怎样的心情去办这些痛苦而又琐碎的事情,眼睁睁地看着奶奶被送入烈焰中消失成一点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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