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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咨难道:“非也。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各有其长短,焉能弃其一以蹈楚霸王之覆辙?再有,战者祸事也,损人且于己无益,实非不得已而用之。故上国为政以文德,宽济黎民,避兵戈险祸于不用,此孙武子所谓‘上兵伐谋’也。”
庞辽道:“先生这话可就错了!昔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这等席卷天下的气魄,岂是书生文人所能为?”
张咨难道:“盖赵政践六世之基业,固一代之奇雄,白起、王翦亦是良将,然若无张仪、尉缭之谋,卫鞅、李斯之法,独倚带甲之士百万,秦国焉能逆风而行,东进三千里?是以治则盈利,伐则伤亏,但凡有道之国,谋治为上,攻伐次之。昔者齐赵麦丘之事,便是这个道理。”
庞辽道:“然天下事往往与人的志愿相违背,治国亦然,倘若外有忧患,他人又岂会容你守成展?我大宋自太宗皇帝以来,二十五年间,辽人屡屡犯我燕云之地,依先生的意思,便不该对其用兵了?再说一国如无坚锐,则国威何在,岂不任他人欺凌?”
张咨难道:“庞英雄之言贵在专兵,非强国之策。用兵之道,利己而不轻害他人,譬如宝剑,十年磨刃,然后藏锋于匣内,不轻易出,出则必定见血,斯如是,则天下谁敢正视此剑锋芒?此即为不战之战,不胜之胜也。一方有事,当分巨细松紧,谋定而后动。若能不战而解国忧,固然最好,若决意一战,则当战必胜,攻必取,如此作风,方是君子之国所为。倘若不问缘由,便对来犯之人交戈动武,长年累月,再好的剑也终会有锋芒殆尽的时候。”
庞辽似有所悟,低头不言。张咨难道:“好男儿热血报国,欲效马援、卫青立功沙漠,本无不是。然兵者死生之地,一旦功败,则陷国家于危急之中。‘战必胜,攻必取’,前人在其中着重一个‘必’字,言下之意就是说敌我情势明朗,一战必可成功。而今天下局势未定,贸然出兵无疑是自取灭亡之举。又闻王者之师不窃人之百姓,自十一年前澶渊一盟,宋辽间再无战事,两国百姓各享太平,岂不是天下至美之事?”
两人各执己见,一番言论下来,在场之人无不钦佩。沈莫扬对这种场面向来不喜,只是在一旁吃着烤肉,于对话充耳不闻,吃完烤肉,夜色渐凉,沈莫扬只觉无趣,长哈个懒腰,卧在草中睡去。
寅时,苏州,州府。
李弘脸色焦急,负手在厅上来回行走。吴令孝道:“李将军何必心急,但请坐下等待。”
李弘顿足道:“怎能不急,庞辽竟敢犯上作乱,这我……我是不信,其中必有什么原因,我恨不能立马抓他过来问个清楚。”
长呼口气,郁郁坐下。王密道:“这千真万确的事情,李将军怎能不信?我早看他不安好心,这次若非邱皓相救及时,只怕我与吴大人都已遭他毒手。唉,但愿不要将他跑了才好,不然……不然……”
一脸慌张之色。稍等片刻,李弘又按耐不住,站起来向门外看了数眼,怒道:“他妈的,消息怎么还不到?”
王密道:“难不成他们都被庞辽杀了,这该如何是好?”
正焦虑时,府外传来一阵快马鞭声,随即一人奔跑过来,大声道:“大……人,有庞辽的消息了。”
王密闻讯惊起,道:“好,人呢?快让我看看。”
李弘道:“怎么现在才来?快说。”
那人喘气道:“全在虎丘,一个不少。”
李弘奇道:“虎丘?他们不跑在那干什么?”
那人道:“小的也不明白。自从庞辽逃走,小的随肖副官在后追了几里,天黑风起,便失了去向。后来我们在林中分散查找,寻到虎丘时,现丘上火光一片,庞辽他们竟……竟全在那呆着。”
李弘喝问道:“那你们不知道将他拿过来?”
那人道:“小的不敢。丘上除了庞辽他们,还有两百多个山贼。肖副官不敢下手。”
李弘惊道:“什么?庞辽竟和山贼在一起?”
王密道:“难怪他要造反,原来却是和土匪有勾结。”
李弘沉声道:“反了他了,快点五百人来,我要亲自将他抓了。”
那人应声退下。王密唯恐情况有变,连即道:“下官愿与将军同往。”
李弘道:“随你的便!”
整装结束,向吴令孝拜过,便步出府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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