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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过干事长,三人一同出了财库楼院。戌甲借口有事,稍后再去报到,便先送走了那二人。目送二人远去之后,戌甲亦转身离开,之后却是一路走得漫无目的。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就是不情愿回惊府交差。走到一处僻静地方,戌甲一摊双手,自言自语道:“这交得是个什么差?我在山上办得都是些什么差?我到底修了个什么仙……?”
胡言乱语了一番,戌甲脚下竟然一个不稳,自己将自己绊倒在地。戌甲索性伸直了手脚,就躺在地上。收腹吐气,好似要将满腹的心事一并给吐出来。躺了一会儿,心中忽有所想,戌甲嗖地起身,朝学堂跑去。
一路跑进学堂,到了赵塚子住处门前。戌甲正要敲门,却想起眼下这个时辰师傅该是还未回来。也不知是起了怎样个念头,戌甲原地转了两圈,环视了四周上下,竟然就往地上一坐,两腿一伸,双手一摊,仰头靠着门板一旁的墙壁,两眼看向远方,渐有些痴了。
又不知是被何事耽搁了,直到日落星现,赵塚子才回来。缓步走到戌甲身前,低头静静地看了仍坐在地上的戌甲一阵。轻叹一声,一言不地推门进屋。之后,屋内传出一声:“进来吧。”
戌甲缓缓抬起头,慢慢收拢手脚,忽然猛地一下站起身,两步跨进门去。进到屋里,见赵塚子正端坐着看向自己。戌甲半低着头,缓缓走上前去,有些颓然地说道:“见过师傅。”
二人一站一坐,相对无语。良久,赵塚子起身走到戌甲身前,抬手扶住戌甲肩头,轻拍了两下,说道:“坐吧,我去沏茶。”
戌甲抬头看了赵塚子一眼,犹豫了片刻,还是走到赵塚子身边的座位坐下。没过多久,赵塚子沏好了茶,将茶杯推至戌甲手边,并说道:“先把茶喝了,再慢慢说。”
戌甲端起茶杯,先低头呡了几小口,而后仰头一饮而尽。再端着仅剩茶叶的空杯,佝着身子坐着,将先前那趟差说与赵塚子听。赵塚子则靠坐在椅子上,两手平放在扶手上,静静地听着。戌甲说得细,还夹杂了些看法,约莫两三盏茶的工夫才说完。赵塚子就一直听着,也不一言。待戌甲说完之后,二人便又是一阵沉默。
还是戌甲被心事压着难受,终究是沉不下气。深吸一口气,看向赵塚子,问道:“师傅,我们这修仙修得岂不是与吃……吃……无异么?”
戌甲实是说不出口,却又不吐不快,便低着头,朝着地面又小声重复着方才那句话。忽地听赵塚子答道:“确是如你所想那般无异!”
一听赵塚子确认了自己的猜想,戌甲心中骤然一凉,跟着腹中一阵翻腾,便是恶心欲呕。于是,赶紧用手捂嘴,快步跑去里屋盥洗池边,埋头干呕了好一阵子。说来,戌甲自上山以后,除头几年因练体累得呕吐过,往后就再未有过,今日这次可算是这些年的头一遭了。
一阵干呕之后,戌甲踉跄回到座位,颇显疲惫。赵塚子端起戌甲放在手边的茶杯,续了一杯水,又自袖中掏出一小瓷瓶,打开瓶塞,朝杯中滴了几滴,再将茶杯推给戌甲,说道:“喝了,定定神。”
戌甲喘过几口粗气,拿起茶杯一饮而尽,而后靠坐在椅子上。一会儿工夫,气息渐渐平顺下来。此时,赵塚子问道:“还有何要问的么?”
戌甲低着头,似是沉吟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直起身子,缓缓看向赵塚子,一字一字地问道:“那开山大仙……他们当年也是这般修成的仙么?”
赵塚子显是料到戌甲会有此一问,便很干脆地答道:“也算是。”
戌甲听后,只默然点了点头,又看向赵塚子,等待其把话说完。赵塚子伸手端起茶杯,轻轻摇晃了几下,小饮了几口,再将茶杯放下,身子微微后仰,靠坐在椅子上,目视前方,缓缓说道:“世间灵气纳于世间万物,万物各有其质,则其所纳之灵气各成其型。人与仙同源,其灵气多寡虽相较悬殊,然灵气之型却大同小异。因之,仙体可纳人之灵气,却可少担排斥之险,亦可少费转化周章。然初成仙体,阳寿亦有限,须吸纳足量灵气提升境界以延寿,仙途之上方不会因寿尽而止步。因此,吸纳人之灵气便渐成了修仙必用之法。不唯独立山如此,天下诸山皆亦然。”
将茶杯轻置于几案之上,赵塚子起身,负手走出几步,背对着戌甲,轻叹一口气,继续说道:“这世间灵气多寡有定,彼多一分则我必少一分,人多一分则仙亦少一分。故人与仙纵然同属一山,却仍实是在时时相争。世间总说天下诸仙山互争,却总不言天下众仙与人群之争。唉!山上与山下之间有那一级一级的台阶,仙居于高阶之上,人活于低级之下。仙与人俯仰相对,便如天生敌对一般。”
说完,赵塚子转身坐回座位。端起茶杯喝茶,不再说话。戌甲稍稍直起了身子,想着方才赵塚子所言。良久,又问道:“既如此,那如师傅您这般眼光为何还那般高看开山大仙?”
赵塚子放下茶杯,看了看戌甲,微微摇了摇头,答道:“高看?非也!实是高山仰止!”
赵塚子仰头一叹,继续说道:“如开山大仙那般本就是仙中异类。虽以凡躯成就极仙之体,却仍保胸中人心不变。仙凡合于一身,于仙中可说是万中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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