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娅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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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大户下25（第1页）

玉芹没想到，她这次回来，正好赶上了一个重大的历史事件：困长春。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可把老佟家和老王家急坏了，可世道就是这样，不是你急就能解决的。有时晚上王才跟金巧睡不着唠嗑的时候，就说，还不如就在农村呆着了，要是在农安药铺也行。噢，药铺黄了，东家也死了，唉，这个世道啊。

生了老大玉华之后，王福元的脾气小了许多，毕竟那是自己的骨肉，不亲也不现实，眼看着玉芹怀胎、生孩子那么难受，他的良心也受到了谴责，他默默地誓不再玩了，要好好待媳妇和孩子。只是这战争一起来，国民党的军队一退再退，各行各业都非常艰难，他们已经好久没有工资了，有时还要佟奉先托人捎些钱来补贴他们。

一九四八年三月，郑洞国受国民政府派遣来到长春，此时附近的大中城市都被解放军所攻克，只有沈阳、长春、锦州等城市互望，处境岌岌可危。

林彪在请示党中央之后，决定放弃攻打，而采取围困的战略，迫使郑洞国主动投降，这个策略是正确的，以最小的牺牲来换取最大的胜利。但也有无数百姓在长春长达五个月的围困中因缺少粮食而死去，王福元一家也困在了长春，幸亏他们还有一点点的积蓄，即使是每天靠熬水饭过日子也能凑合着活下去。

偶尔有飞机来空投物资，先供给军队与高层，等有富余才会给普通百姓，但要花钱来买，已经封城了，买卖商业都陷于停滞，老百姓手里根本拿不出钱来买米，甚至有拿儿子闺女甚至媳妇来交换的。

一个玉米饼子就能换一个水灵灵的大闺女，只要有钱，只要有吃的，什么都能换得来，寻常百姓好多都把孩子拉出来交换。

街边的树叶，树皮都被当成了食物送进嘴里，被毒死的人不计其数。

看着封城的时间越来越长，如何解决，遥遥无期，人们就开始想办法往外逃。

当时逃跑有三个方向，一个是二道河子，出去奔吉林，一个是红旗街，出去往公主岭跑，还有一个就是往北跑，往农安方向跑。可是要突破两道包围圈，一是国民党的包围圈，他怎么可能让你出去通风报信呢，可能会泄露城防布置，如果一旦泄露就不再是围困，而是攻打。二是解放军的外包围圈，也有不少高官、士兵化装成老百姓往外跑，那是绝对不可以的。

虽然双方也设置了岗哨盘查，力图让难民出城，可每天也就能放出去一千左右，而每天等待出城的人都有十几万之多，很多的人都饿死在等待之中。

那是一段凄惨、悲痛的历史，王福元的大闺女玉华当时还太小，只有一些零星的片段。她说，妈妈玉芹曾试着抱着她在半夜岗哨最松懈的时候出混出城，还没等到岗哨，就被现了，过来搜查全身，把家里仅有的一个玉米饼子给搜走了，然后端着枪给撵了回来，这等于把最后的希望给破灭了。

家里啥也没有了，大人都觉得活不下去了，何况是孩子，玉芹抱着玉华跟福元说，你出去看看能不能找点啥来吃，大人不吃，也得给孩子吃啊。福元早就没了主意，他出了门，街上啥也没有，有钱也买不到东西了，就剩下零星的摇摇晃晃的人，他们也在找。

这时王福元想了一个办法，他瞒着玉芹钻进了下水道，他是想看看，下水道里有没有耗子的窝，有些大耗子会在洞里存粮。没想到，下水道里全是死耗子和死猫，还有一些人的尸体，看来已经有人早想到了。实在是没办法了，他走了一段没有收获，只能往回走，他边走边看那些猫和耗子的尸体，突然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让他有一点点小兴奋，一头碰在了下水道的壁上。

他回家拿了把手术刀，又把家的炉子拿了下来一个。往后他每天盛一点汤上去，给那娘俩喝，算是一直在续命，他也不说是什么汤，玉芹也不问，她只知道，要喝下去，也要活下去。

与此同时，外面的攻势一直没有停止，解放军一直在锦州外围进行炮轰，一九四八年十月十五号下午，锦州被攻克，郑洞国的精神一下子就崩溃了，他再也撑不住了，十九号宣布投降。

解放军熬粥周济百姓。王福元一家终于挺了过来，等到二十一日清理结束，一切就又都恢复正常，商店、医院等场所正常上班，一直到开辟。他家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这场大围城让王福元知道了家庭的重要性，他比他爹王才强一些，他早早地醒悟过来，走在了正常人的行列，他跟媳妇玉芹又生了二闺女玉君，还生了小儿子国良。

大围困之后，佟玉芹也染上了哮喘，跟她爹佟奉先的一样，可是她的命却没有那么好，佟奉先及时地找到了王福元，喝了一个多月的中药汤就没事了，可佟玉芹虽然守着王福元却可叹有医无药。整个长春的药铺都处在无药可卖的状态，想回农安的三大药铺拿药，可得到的消息是一样的，药铺已经被洗劫一空，东家也死了，坐堂先生都遣散了，伙计们不知所踪。王福元费心周折只找到些甘草，就泡在一个大瓶子里，玉芹感觉不舒服就喝上几口。

一九五二年正月十五，外面的秧歌、龙灯热闹极了，孩子们催促着去外面玩，只有他们是最高兴的，要不怎么说是孩子呢。可是祸就从这里开始了。

玉芹刚把国良包好抱在怀里，准备往外走，感觉胸口有些闷，忙抓起柜子上的瓶子喝了一口，却不想抓错了瓶子。家里还有一瓶长得很像的瓶子，里面是消毒用的来苏，就这样，佟玉芹被毒死了。王福元从此一蹶不振，工作组熬鹰似地审问他，禁受不住折磨的王福元趁着工作组不注意，在押解途中跳井自杀了。他们两口子挺过了最艰难的大围困，却没挺过命运的构陷，留下了三个不懂事的孩子玉华、玉君和国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