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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洄绣着花样,冷不丁打了个喷嚏,抬手将窗扇合好,揉了揉疲累的眼睛。
堪堪绣了半个时辰,燕洄望着手里一言难尽的图案,叹了口气。
闲到了极致才会突发兴致要绣这劳什子,看来她确实静不下心做这费功夫的活,将花棚子丢到桌上,燕洄伸了懒腰出来,才发现沈星溯不知何时已带人离开了沈府,他这一去便不知多久才会回来了。
燕洄心中便有些窃喜,难得的闲暇时光,跑去了膳房和柳妈一处待着,闲话家常。
柳妈在得知菊落被二爷放回家后,赞同道:“二爷早该如此,菊落好拔尖的性子,除了主子们,她谁也不放在眼里,回回闹得院子里不得安宁,她这么一走,我可算能安静一阵子。”
燕洄不解:“可她既能歇着不干活还能白拿月钱,这不算好吗?”
柳妈看了她一眼,无奈地摇头道:“燕洄你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道,菊落跟在二爷身边伺候了这么些年,其实也有些苦劳,二爷记念着旧情,没挑明了说,其实,二爷提点了你到近前伺候着,这是想拨菊落到外间了,之所以放她回家探亲,不过也是给她个面子罢了。”
燕洄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心道:难怪那天菊落放下身段哭求着沈星溯不想离开,原来这其中有另一重意思。
燕洄不喜菊落的性情,隔岸观火,当然不会插手去管闲事。
只是……
菊落那样气量狭小的,八成又要将原委怪罪到她身上了。
如燕洄所料,菊落归家后只觉羞辱难当,每日一动不动地躺在榻上泪水铺面,被母亲责骂了一句后未加收敛,反而更加咽不下这口气,扯着嗓子嘶声道:“我在二爷身边这么些年,从未受冷落。可那小贱蹄子一来,不知耍了什么花招,竟说动了二爷不亲近我了,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菊落的母亲一听女儿的差事不保,当即乱了阵脚,拉着她的手拽下榻来,“你光哭有什么用?走!跟我到太太那里讨要个说法,平白无故的,凭什么二爷为了个粗野丫头就要逐了你出屋?”
菊落的父亲原本躲在外面抽旱烟,一听这话将烟管子在台阶上铛铛铛地敲得震天响,“你说的什么蠢话?没听出来吗?人家现在是二爷的心尖宠,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再说了,大太太会因这点小事跟自己亲生儿子过不去吗?你们两个真是妇人短见,还不快给我滚回去别丢脸!”
菊落一听这话,心中大恸,“我不服!凭什么我给她让位置,她燕洄才是最应该滚回家的东西!”
喊完了后,菊落奔回到床上,掩面痛哭,耳边是父母的争吵,她抬起拳头在榻沿上猛击,直到手掌红肿剧痛也未停下,“我一定不会放过那个贱人……”
新年如约而至,燕洄撸起袖子加入了扫尘、贴春联和挂花灯的大阵营,整忙了几日,最后连腰都快抬不起来,跟梨青要了一剂消肿止痛的膏药,趴在榻上无聊地扯着络子。
门被人轻轻推开,柳妈护着怀里扣着的一对儿海碗走了进来。
燕洄撑起身子,瞧见柳妈将碗搁到桌上,露出还热气腾腾的,足足一尖碗的饺子。
“还是柳妈疼我。”
燕洄笑着爬起,坐到桌前,从柳妈手里接过筷子。
饺子薄皮大馅,个个白胖饱满,皮煮得半透明,咬上一口,汤水四溢,鲜嫩十足。
柳妈慈爱地看着她道:“你接连在外面忙了几天?我瞧你这张小脸都冻白了,以后干活不用这样实心眼,你看其他的丫鬟不都是干一会儿歇一会儿吗?哪像你,自己的活都干不完,还蒙着头帮别人做事。”
沈府内上下几百号人,可也只有柳妈会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埋怨她、心疼她。
燕洄独在异乡,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却也能被关怀牵挂,她捧着碗,呼出了蓄了一整日的冷气,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熨出泪花,低着头哽咽了几声。
柳妈见状,立即轻轻拍抚着燕洄颤抖的背脊,“好啦,是我这个婆子的不是,我不是责怪你,只是不忍心看你被她们合起伙来欺负,她们把活都交给你做,自己却躲在屋子里嗑瓜子唠闲天,实在不t像话。”
燕洄摇了摇头,对柳妈笑道:“我每日闲待着也没事,都是做丫鬟的,她们早对我有意见,过年这几天我就帮着她们忙上一阵子,省得她们一味地心里不平衡。”
她如今不合规矩地霸占着东厢房住,又得沈星溯频繁厚赏,每日悠闲养着,几乎比得上半个主子,都快成了众矢之的。
沈星溯喜怒无常,赏罚全凭他心情。
若她哪一天突然让沈星溯厌弃了,再拨了到外间,恐怕日子一落千丈,少不了被她们为难。
燕洄吃饱了肚子,帮着柳妈收拾碗筷,然后又要缩回到自己的小天地里静处。
柳妈却半是强硬半是规劝地拉住她的手,“大过年的就应该热热闹闹的,你自己待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又有什么趣?跟婆子我去看他们放炮仗!”
若燕洄还在现代,这样的日子自然是与家中亲人团聚。
可沈府上下,除去梨青和柳妈待她还和善,其他人待她都是面和心不和的,往往遇上了勉强笑脸迎人,背地里又编纂闲话针对她。
若不是柳妈盛情难却,她就独自在黑黢黢的屋子里呆坐着了。
随着一声声尖啸,燕洄捂住双耳,抬头看向天空。
浓重的硝烟味迅速弥漫,朵朵绚丽的金花昙花一现,夜色也被冲淡了许多。
在众人热情洋溢的欢呼声中,燕洄迎来了在沈府的第一个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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