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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我的脸开始逐渐烫,恨不得地面上突然出现一条裂缝,好让我急不可耐地钻进去。我心里暗暗叫道:天哪,你们也有点过分了吧,开玩笑可以,不过总归要有个限度的吧?想到这里我是又羞又恼。
没想到多尔衮似乎根本没有因为这些满洲贵族们的放肆而不悦,反而径直走到烧烤架前,从侍卫手中接过一把雪亮的小刀,在烤全羊的脊背上割开一道口子,然后手挽一翻,刀法娴熟地切下一片巴掌大的羊肉来,然后用刀尖挑起,看着我笑了笑。
我心想,你难道让我在纵目睽睽之下,直接用手拿着那块被烧烤得直冒荤油的东西张口就啃吗?想象着我一片狼藉,油里麻花的恐怖吃相,简直是风度扫地,脸也要丢净了。
尴尬的场面没有生,只见他做了个手势,一旁的侍卫立刻回帐。不一会,端出一只银质的盘子来。他将羊肉放入盘子,细细分割,最后命人取来一把极为纤巧,刀刃薄利的小刀,插在肉上。处理完毕,他用手捧着,微笑着一步步向我走来。
多尔衮走到我面前停下了脚步,我顿时一阵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还是直接接下来?
"请熙贞小姐品尝!"他做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说实话,我并不喜欢吃羊肉,尤其是讨厌羊肉里的那一种独特的腥膻味,除非是穿成串烤,然后放入大量的孜然,辣椒,盐和胡椒粉,这样我才能勉强地吃下去,而眼下的烤全羊,明显没有放其中的任何一样东西,叫我如何下咽?
"咦?看小姐似乎有点拘束嘛,不必如此,这里都是粗人,不似你们朝鲜的宗室贵族,一个个文绉绉的,你放心,不会有人笑话你的,"接着他将盛着羊肉的盘子稍微抬高了一点,"喏,要趁热吃,不然一会儿油凝住了,我怕你会吃不消那种味道。"
看来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只得伸手叉起一片看起来还算不太油腻的羊肉,几乎是强忍着反胃的痛苦,把它勉强送入口中,果不其然,这羊肉里没有任何调料的味道,典型的野蛮的游牧游猎民族的吃法,真不知道这种东西如何入得了口。我硬着头皮咀嚼了几下,就忙不迭地皱着眉头,强制着自己咽了下去,顿时一阵油腻荤腥的味道直从肠胃返了上来,一阵强烈的恶心[我生平最讨厌荤油和肥肉的味道],差点没当场呕吐,不过还是强忍住了。佩服自己一下,因为我吃到荤油或肥肉时从来没有不吐出来的,看来我的意志力还是有所增强。
心中居然想到了我从电影里看到的神乎其神的"满汉全席",当时那叫一个口水飞流直下三千尺,还以为是什么美味,现在看来,这样一个没有任何饮食文化的民族如何能创造出后来享誉四方,名声赫赫的"满汉全席"来?看来我又是一个影视剧灌输下的受害者。
他们这些满洲贵族们平时就吃这个吗?如此看来,这样的锦衣玉食不要也罢。
我的一系列表情变化被多尔衮洞悉一切的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不但没有一丝歉意,反而继续调笑道:"怎么样?确实是美味吧,我能骗你吗?是不是还想再吃啊?别客气!"
我几乎想踹他一脚,这不是存心为难与我吗?不过风度还是要保持的,不然的话会同时损失两个人的面子,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可大大划不来,我是坚决不会干的,于是装出一幅无所谓的样子:
"呃,味道还可以,可惜我方才已经很饱了,再加上我本来饭量就小,这等美味还是请你们先行品尝吧!"
多尔衮用意味深长的眼光看了我一眼,里面包含着对我的识趣之言的肯定,然后继续说道:
"小姐果然识货,你可知这羊肉表面上看起来平淡无奇,也没有什么复杂的调味佐料,实际上制作过程却非比寻常,所以味道自然比一般羊肉鲜美得多,你可知道这具体过程?"
我突然想起了看电视剧[雍正王朝]里的一个印象颇深的细节,并且把那个细节和眼前的场景联系起来,不会真的是这样的吧,于是我做出一种不屑的表情:
"你不会告诉我这羊的宰杀过程实在是别具一格吧?"
众人立刻露出"你怎么知道?"的惊愕表情。
我暗暗看在眼里,心中有数了,于是继续炫耀我的见多识广:
"这羊要选在丰美茂盛的草场所成长之不越冬的幼年公羊,不可太非亦不可太瘦,肥则腻瘦则柴,选料尤其重要,并且这种公羊一旦选中,便由专人喂养,并且每日洗浴,辅之以手推拿按捏。如此日积月累,羊肉中的肥膘和精肉便充分均匀地结合在一起,假使生切开来,但见肥膘如网纹状渗透于精肉之间,状如雪花,这样的羊肉即为肥而不腻,瘦而不柴的上品。
而等到宰杀之时,并不如一般方法,一刀割断喉管,而是将活羊拴于桩上,先以烧酒灌之,待酒渐行于血液之间,由数人手持棍棒,用力击打,并且遍及全身,直到气绝,这样的话,含酒之血必均匀的布及全身,渗入肌理,更添味道。并且烤至七成火候即入口品尝,这样才能保证肉味鲜美,而根本不需要调料破坏这种原始味道。
而羊之全身,最味美处非里脊莫属,倘若按普通方法宰杀,羊死后血液必然大部分淤积于脊梁之间,从而令里脊肉色黑而味腥,因此不美。"
我洋洋洒洒地一番长篇大论刚刚完毕,就看到众人更加惊愕的神色,奇怪,难道我说错了?
这时多尔衮终于露出了好奇的神色:"你说的后半段没错,宰杀过程确实如此,道理也对,可以你前面一段的公羊喂养的部分,我们可从来没有听说过,不过似乎颇为有理,莫非是你们朝鲜的做法?倒也很值得借鉴的。"
"对啊,对啊,倘若真的加上小姐所述的喂养过程,想必羊肉的美味必然更上一层!"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晕,我方才光顾炫耀去了,居然将日本神户霜降牛排的著名过程搬硬套到了羊的身上,这如何行得通?不过眼下骗骗这些粗蛮无知的满洲贵族倒是绰绰有余,难道他们还真的会依法炮制?看来又要有许多羊羔倒霉了。
不过从多尔衮的肯定中我终于证实了我的疑惑,原来那残忍的格杀牲畜以达到他们所谓的**标准,此时我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只只活生生的牲畜被冷血的棍棒殴打致死时悲惨场景和惨烈的哀号之声,心中便是一阵惨痛,像被谁狠狠地揪了一下。
我看看这些正兴高采烈地讨论着如何吃出花样来的野蛮民族的酋长们,心中顿时一股说不出的厌恶油然而生,脸色不觉阴沉下来,这些杀人如麻的武夫们,连手无寸铁的百姓都大肆屠戮,又怎么会对无辜的生灵起一丝垂怜?
多尔衮看出了我脸色的变化,于是在众人的喧哗中悄悄地低声问道:
"你怎么了,好像不是很开心?"
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会开心才怪,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除了表面上文质彬彬,温和有礼之外,实际上你骨子里还不是和那些残忍粗野的蛮夫一样?亏我刚才见你救了我时,心里还生出一些感激,现在也是荡然无存。紧接着我又想起了史书上讲多尔衮如何好猎,饲养数目庞大的猎鹰海东青和猎犬,出猎时浩浩荡荡,迤逦数里,所到之处无人不畏之而跪伏于地,高呼千岁。真是权势熏天,威风赫赫。
我心里暗道:最后要不是你卧病不起了大半年,稍微见身体有了点起色,就急匆匆地冒着数九寒冬的严寒跑去塞外行猎的话,又怎么会体力不支而掉下马来摔死呢?真是报应啊,老天可能都看不惯你大肆屠杀野生动物,所以才早早地把你给收走了,免得幸存的生灵继续倒霉,不然的话我才不相信一个一向精明的人会糊涂到为了打猎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的地步,戎马一生的枭雄死于荒诞离奇的坠马事件,也实在是莫大的讽刺。
我冷冷道:"夜已经深了,我该回去了,不然的话我的父亲又不知该如何担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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