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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白一抬头,瞧见一张笑盈盈的脸,以梨花作衬,青色袍子被风吹得抖动不止。
白毛怪心里的不安好似就要溢出来,拉着少白的手不肯撒开,她只好轻声安慰:“日子还长,不久多时我还会来,你放心,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少白抽出手,眨眼间化作鸟儿站上窗台,俯下身子用鸟喙叼起绸桑衣袖,掀开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正好方便钻进袖子里,一溜烟便不见了。
倒不是不能像来时那般从后院溜出去,只是听说用不上半刻钟镜婆便能到医馆,不晓得是走哪条路,唯恐出门撞个满怀,还是保险些好,说实话袖子里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少白谨慎得很,即使猜测有八九分镜婆是不会晓得自己来过,但还是做贼心虚屏住呼吸,大气儿也不敢出。
一双鸟爪紧紧抠着绸桑的胳膊,生怕一不小心被甩了出去,好在他很是体贴,一直端着双臂,路途似乎也平坦了许多,不得不说绸桑的夹棉袍子真的不大暖和。
霞光尽数散去,入夜前,天空上的深蓝与金黄过渡交接,聚作奇异色彩,光影渐暗,店家纷纷踏出店门,家家户户点燃挂在门头的一对灯笼,整个肃辛城顿时淹没在灯火之中,像是江河上的一艘花船,城内城外明暗对比很是明显。
外面愈发吵闹嘈杂,猜已是离了难自渡,少白在黑暗之中摸索着,路过行人无意间瞄见绸桑衣服里头怎还会动?好似平白多鼓起个比拳头还大一点儿的包,正顺着他衣袖向上游走,待等着少白重见光明之后才发现出口压根儿不是袖子。
从绸桑怀里探出个圆溜溜的鸟脑袋,将周围目光能及之处都仔细看了一圈,见已远离医馆,这才安下心来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忽而觉得绸桑足下步子渐缓,少白抬头望了望,许是因秋风太过寒凉,亦或是灯火映照,他面颊红红,不曾低下头看上少白一眼,却不知哪里来的乐事,笑意逐渐攀上脸去,好似连身子都轻快许多。
路边卖货郎肩上扁担挑着篓子,篓子里又装着各式货品,嗓子清亮像是清晨山里的画眉鸟儿,少白听着好像是在卖羊拐等小玩意儿,她自是觉得新奇,可没多一会儿又被别的吸引过去。
推车上用木板做了个架子,几顶皮帽,几条项帕挂在上面,北禺的皮匠很是有名气,皮帽、皮包、皮披肩,放到南邵就成了贵族之间拿来攀比的物件儿,但要是论纺织刺绣,北禺远比不上南邵,所制粗陋一眼就能瞧出差距来,故此南邵刺绣和绸缎颇得北禺富人喜爱。
平日里双方互看不爽,一个说对方太粗鲁,无礼之地出无礼之徒,一个说对方太狡诈,心眼多过茅坑里的蝇子,虽明面上如此,可物以稀为贵是谁都改不了的,还顺道养肥了一众像白公子那样的商人。
眼瞅着立冬将至,虽说北禺放牧多过耕种,不大讲究什么节气不节气,但总归是秋收冬藏,倘若此时拉来一个北禺人问,他大抵坐在炉子前用小刀剃着肉,再满上一大碗酒,舒舒服服裹上兽裘之后才有闲心在意来人说了什么。
正因如此,入冬之后大家都闲得很,眼下肃辛的街道上人潮汹涌,空气中弥漫着食物香气,旁常卖汤饼的小摊今天多加了匾食,嗅起来像是雪菜猪肉馅儿的,一开锅热浪滚滚,勾得行人心里痒痒,好似肚子里空荡荡,就差这一碗。
前头几丈远被围得水泄不通,少白一只鸟伸长了脖子,却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看到前头的花楼灯火通明,围观人们欢声笑语。
少白抬头望了望绸桑,见其没什么反应,挣扎从他怀里扑腾出来,一口气跳到他肩上去,用翅膀磨蹭磨蹭脑袋,一张鸟脸上竟也瞧出几分疑惑之情,好奇问:“这是在干什么?”
“花楼夜宴。”
绸桑将手搭在自己肩上,引得少白顺着他的手指跳到掌心,像极了冬日里踩在皑皑白雪上的小麻雀。
“花楼?夜宴?宴什么?”
“想宴什么便宴什么,只有冬日来临才会清闲下来,情人们冬日定情,孩子们冬日出生,商人们冬日宴饮,牧民们冬日归家,旁人说数九寒天冰冻三尺了无生气,我却觉着是生机之始万物始出。”
不知不觉来到花楼下,绸桑一挥手,少白展翅飞向半空,落地之时已恢复少女模样。
她四处望了望,发现并非是回半更雪的路,这楼她好像也从未见过,脑海之中没有一丁点儿印象,倒是这地儿的确曾来过,可那时好像并没有这样一座高楼,更像是用来祭祀的宽阔平地,少白问了句:“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绸桑笑着回答:“瞧着热闹,不知不觉就被人流冲到了这儿。”
这花楼与其说是楼,不若说是通风的亭台,四周窗子单薄,木条做框,中间贴着画布,画上各式图案,有的是花草鱼虫,还有的是江河湖海,独独没瞧见画人的,画后头皆燃着灯火,光影交错亦假亦真。
窗扇斜斜敞着,楼体四周围装饰以各色花球,整条街再也没有比它更亮眼的建筑了,比珍宝铺子里的工艺品还要精美。
“可我一无心悦之人,二没有孩子,三不是商人、四不是放牧归来的牧民,哪里有理由进去?我看要不还是算了吧……”
少白虽双眸留恋,可还是从人群之中寻了个狭小缝隙,打算就此钻出去,奈何人流像是海浪般一浪接着一浪,半晌也走不出人墙围成的圈儿。
绸桑从拥挤的人群中将她一把拉到身边来,两只手从背后环住,轻轻捧着少白的脑袋瓜儿,帮她转了个合适角度,微微弯腰下巴抵在她头顶,朝花楼伸出一只手,指尖指了去,“你瞧那人可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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