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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月初,剧组为了赶在天亮前上山取景,其中有一辆配车超速,从半山腰的马路牙子飞出去了,找见时血肉和机械已经融在了一块。若完全出于专业的角度,剧组闹出人命不算大事,无非是和家属谈好赔偿、做好舆情监控;偏偏车里有一咖位不大不小的演员——那可是条价贵的人命,就没那么容易捂住了。
褚晏清前段时间就在公司和剧组间轮轴转,办法是想了不少,但几位资方眼见控不住场,都已动了撤场的念头,只剩导演还在垂死挣扎。他现今只是服从公司的安排,再一次挂断了导演的电话。
隐痛从腿骨攀升至腰椎。他料想今天会要下雨,水汽却仿佛在上方云层中捂死了,怎么也落不下来。空气被压迫得极为稀薄,褚晏清仿佛忘了要如何正常地呼吸,不得不将计程车的车窗摇落下来,而刮入车内的风也饱含着水汽,没能运送来多少新的氧气。
程醒言这段时间处于进组空窗期,只需要配合公司拍一些短小的宣传片,其余时候都在家长草,今天也不例外。褚晏清扫开屋门口的密码,对方正曲着腿盘旋在沙发边缘,无所事事地摆弄手中那台哈苏。
相机是褚晏清前段时间为了修复关系送出去的。程醒言爽快接纳了,而且表现得爱不释手,号称是就算闹饥荒也要捎着这玩意逃难,绝不变卖。到手后对方所有社交平台po出来的照片都出自此设备,再没宠幸过别的。
评论区:图里吃的是什么?看起来还挺好吃的程醒言:兄弟你真识货确实我对象送我的哈苏特别能出片,要是你对象也送你一台你就知道了,别的都比不上哈苏一根评论区:我问你这家店是什么?
程醒言:哈苏x2d100c评论区:?
程醒言已放下相机,凑到他身前来,面上似乎有些惊讶,先搓了搓他的发尾末端,“你没有问谁借把伞吗?头发都淋湿了。”
褚晏清仍在担忧身上残余了什么难闻的气味,下意识往后退了退。过了阵子才反应慢半拍似的答:“下雨了吗?”
程醒言去拿浴巾了,只笑着回头瞥他一眼,那笑意意味着他问了愚蠢的问题。
褚晏清只能自己求证。他走至窗边,的确有雨水企图攻破透明的玻璃面,而他方才淋着雨,竟也没有察觉。
没有开窗的屋内尤为潮闷,像熬到糊底的粥,或者尘封过期的罐头,悄无动静地酝酿着祸患。
褚晏清将近窒息了,用力压了压左胸口也没见好转。他又想拉开玻璃窗透风,但程醒言从他身后将浴巾裹了过来,制止了他的下一步举动。
两人重新挪到沙发边缘,程醒言将他发丝间的雨水仔细擦了几道,耳后也没落下,才徐徐开口:“你剧组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吗?”
褚晏清的回答连敷衍都够不着:“差不多吧。”
既然他不想说,程醒言也就此打住,转而轻轻拽了拽他的衬衣衣袖,“衬衣换了吧,也淋得差不多了。”
褚晏清任由程醒言摆弄,顺从地等待对方帮他一颗颗解开纽扣,然后将他上身仅剩的衬衣剥下来,衬衣搁置在他身旁,蜷曲成一团不怎规整的圆弧旋涡。
程醒言又从他身后搂过来,开始挨次亲吻他脊背中间的骨骼关节,从后颈一直落到蝴蝶骨处,声音也顺着他的脊骨一截截传导过来:
“要做吗?我记得上回剩了一个没用完,你放哪了?要不去找找?”
褚晏清木愣愣地静止片刻,待理解明白对方到底在说什么,胃里好像已吞了只锋利的鱼钩,那团脏器差点要整个从喉咙里牵连出来,他称得上落荒而逃,跌撞着将自己反锁在卫生间,照着水池吐得格外狼狈。
这是具有滞后性的呕吐,他在警局没能吐出来的污浊物,胃酸、胆汁之类的,总算统统倾倒干净了。身躯里被明火滚过一道似的,灼痛从咽喉烧到胃底,这疼痛还是有味觉的,是一种干涩的苦,他用清水反复漱过,怎么也没能冲刷干净,苦味仿佛要永远停滞在他喉间。
褚晏清耳鸣得严重,是程醒言闹出要把门拆了似的动静,那阵阵急促的敲门声才帮他寻回仅存的意志。他惶惶然发觉,需要清除的污秽仍然凝固在他的左胸口里,反胃感重新绞动起来,但他没有半分力气再吐了。
真正需要清除的污秽,是他当天与父亲在隔间里的对谈。
最可怕的是,他此刻回想起来,竟认为叶岚当年用过的办法也没那么糟糕,如果真的可行,他也想尝试同样的路数怀孕。而且程醒言比他父亲可要责任感强多了,保不准真能栓对方一辈子……
所以他和叶岚是同一种疯子吗?自作多情又自私自利的疯子?
褚晏清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只觉自己变得很恶心、很没用。
“褚晏清,你这是什么意思?”
程醒言敲门无果,只能尝试在门外和他对话。
褚晏清不敢去开门,他担心对方发现他那泡肮脏的念头,就真的不会要他了。即便他瞒得死死的,外形也会出卖他,他在镜面中双眼赤红,面上也湿透了,怎么都不像一个正常人。
他也不敢再直视自己,就从台面跌落到地面,椎骨因过度弯曲而迸发的滞痛,他仍在尽可能地蜷起来,藏到没人能看见的地方去。
褚晏清吞吐道:“我感觉很累。”
“但你为什么吐了?我有那么让你恶心吗。”
程醒言声音压着火,“你不想跟我做那就不做,你觉得我非得强迫你吗?我又不是脑子有病!”
褚晏清只知道要向对方道歉:“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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