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娅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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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地 二十七（第1页）

走进窝棚，只见小丁冬躺在铺子上听录音机呢。坐到他的身边，我拍了拍他的腿笑道：“小犊子，咋不吃饭呢？不饿啦？”

“等会儿吧四哥，我躺会儿地。”

小丁冬看了我一眼，懒洋洋的说道。“小犊子今天干啥了？把你累这样啊？”

“累倒是不咋累，只是有点儿生气。”

“又咋的啦，生啥气呀？”

“死老板他今天来了，我跟他说我不干了我要走，他不让我走，气死我了。”

“这小犊子呀，你真和老板说不干了？”

“是呀，我都等两天了，我老叔那也没啥动静，他是真不管我了。正好今天验收老板来了，我就只好自己跟老板说了。”

“那你咋跟老板说的呀？”

“我说老板呐，我不干了我要走，给我开支吧。老板说地咋的啦？抽风儿啦！干的好好儿的走啥呀？老板还挺横的，那我也没在乎。我说地，好啥好哇，成天早上吃凉饭还吃不饱，一天到晚老是汤，连块肉也看不着，一点儿也不顶饿，干干活儿就饿了，有的时候饿得直迷糊。这还不说，干活儿的时候呢，架子工老刘还一个劲儿的找别扭，不是支使我干这个，就是支使我干那个。我要不快点，他就找别扭，上你这儿打小报告儿，胡说八道，你也信他的。那些瓦匠也是这个味儿，成天把你支使地团团转。架子上明明有水，还一个劲儿的冲你喊水水水地，这不明摆着坏我吗？再说你也看不上我，成天老埋怨，老说我干面子活儿，我干多些我也捞不着好，我还干啥呀？我不干了，给我开支吧，我要走。老板说的，往哪儿走？走啥走，不行走。白天还得给我照料东西干活儿呢，走能行吗？不行走。我说：你根本就信不着我，叫我给你照料啥东西？我啥时候儿信不着你了？他又跟我喊上了。我说：架杆跳板根本就不缺，你咋说我看丢了呢，这不就是信不着我吗？那不是查错了吗？谁说信不着你了？要真信不着你，不早就把你撵走了吗？小孩儿不大，事儿还不少，说你几句你还不乐意了，抬屁股想走，走能行吗？能让你走吗？你老叔把你交给我了，我就得对你负责。前两天我还碰着你老叔了呢，你老叔说了，这小子不听话，猛说，没事儿。死老板，气死我了，把我老叔也给抬出来了。四哥，他不让我走，你说我咋办呢？”

“不让你走，那你就别走了呗，稳下心来在这儿好好干吧。”

“哎，愁死我了。”

“这愁啥呀？其实要我说吧，你为什么稳不下心来呢？为什么干不下去了呢？这几天我就寻思这事儿，回家没事儿的时候，也跟丹雅竹雅他们，还有我老妈说你这些事儿，他们帮我分析了一下，说啥地都有，最后丹雅帮我总结了一下。为什么你干不下去了呢？一共是三方面儿造成地：第一个原因呢，就是工资呀，咱们上这儿来干活儿为的是啥呀，为的就是挣钱。但是呢，到号儿了，老板却没给咱开工资。你问他，他不但不解释为什么不开工资，反而又把你给说了，钱没到手，又挨一顿说，心里自然不平衡，心也就毛了，情绪也不稳定了。他没给你开工资，也同样没给我开工资，我也在寻思这个事儿，老板为什么不给咱开工资？他什么意思呢？你问他，他都没说，我哪好意思再问他呢。不过呢，我总觉得吧，咱们都是朋友。你看哈，你呢，是通过你老叔来地，你老叔呢是老板的朋友，我们分析吧，你老叔没有来，不见得他就是真的不管你了。你想呀，老板是他的朋友，只有他相信自己的朋友，他才会把你交到自己的朋友手里，只有这样他才会放心吧。老板呢，为什么不让你走，也是因为你是自己朋友的侄，把你放走了，那就是有问题了，在自己朋友面前，也就是你老叔面前没法交代。我说这些话啥意思呢，就是说你们之间是朋友，虽说不是直接的，但也是间接的。再说我，我是通过桂珍姐来地，我们两家是多年的好邻居，也可以说得上是朋友吧，同样也是间接的。咱们两个可以说是朋友的朋友，也就是说，老板朋友的朋友。咱不能给咱俩的朋友丢脸，也就是你老叔和桂珍姐，咱们两个也得为他们两个着想。不管几层朋友的关系，作为老板的朋友来讲呢，先得说不管老板为什么不给咱开工资，咱都要相信他，一定能给咱开工资。相信他也就是相信你老叔，相信桂珍姐，要不然咱也不能上这儿来干活儿对吧，另外呢，作为朋友来说，咱也得为朋友着想，老板没按时给咱开工资，有可能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可又不好意思跟咱们说，再说咱们俩呢，毕竟还小，在老板的心目中也不那么重要，咱也没啥能耐，他有事儿恐怕咱俩也帮不上啥忙，只能说啥呢，咱自个儿不给他添麻烦，不难为他，好好干活儿，做点儿力所能及的事儿，也就是帮他了。因此说呢，工资的问题，你就把它放到肚子里吧，相信老板迟早都会给咱开工资的。我就相信他，你看我就不着急上火，咋没咋地。朋友嘛，要互相信赖，互相帮助，对吧小犊子。”

“那倒是”

。“所以以后呢，你就别再问老板工资的事儿了，他爱什么时候开就什么时候开，咱们等着就行啦。”

“哎，那就只好等着啦。”

小丁冬叹了口气说道。

“再说第二方面，就是人际交往方面，你和这帮人的关系呀，处的不算太好，其实呢，也没啥大的矛盾，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了，就这些事儿，说实在的，在我眼里根本就不算事儿。可咱不当一回事儿，不等于别人不当一回事儿。先说你和架子工老刘的事吧。老刘这人呢，心眼儿太小，就因为你没给他打水，没给他倒地方，他就找你别扭，还给老板打小报告，这人呢，真就不咋地。你老刘干活儿了累了，我们小丁冬就没干活吗？就不累吗？给你打水，给你倒地方，凭什么呀？该你地呀！欠你的呀？咱不打水，不倒地方，咱也没毛病，对吧，小犊子？”

“对呀，一开始我就这么说。”

小丁冬说道。“但是呢”

，我看着小丁冬又说道：“咱们从同情心这方面来说呢，从礼貌这方面来说呢，咱还真就应该给他打水，给他倒地方。先说同情心这方面，你们两个人白天都是干活儿，但是活儿跟活儿不一样呀，相比较而言，他的活儿要比你的活儿累多了！成天在架子顶上爬来爬去地，一会儿又上去了，一会儿又下来了，也的确是挺累。再说呢，他每天上班儿还要骑一个多小时的自行车儿，下班回家还得骑一个多小时的自行车，来回就是两个多小时，别说干活儿，就单说骑自行车儿就够累人的啦，更何况白天还要干一天地活儿，你说小犊子，他都五十多岁了，他能不累吗？而你呢，早上不用来，晚上不用走，既不用骑车子，也不用走道儿，这你就省多些劲儿，这就没累着你吧。白天干活儿呢，你的力气活儿也不多，跑个腿儿打个杂，也就是刚开始干的时候觉得有点儿累，现在还那么累吗？”

我说完看了一眼小丁冬，小丁冬没言语，只是一咧嘴儿笑了笑便低下了头。于是我又说到：“现在还那么累吗？尽管不累，那我还总给你按摩呢，他老刘就是累那样儿，有谁能给他按摩呢，所以说对于你来说，要说你累，你也就是心累。跟这帮人没搞好关系，经常闹矛盾，心里总是不平衡。如果你要是心不累了，那你就会觉得每一天都是那么轻松那么快乐。就像我一样，每天都这么高兴。那么怎样才能心不累呢？怎样才能跟他们搞好关系呢？咱还说架子工老刘，老刘一天到晚这么累，这么辛苦，多不容易呀。出于同情心，咱们是不是应该给他倒个地方叫他好好休息休息呀？帮他打打水，叫他少走几步道，多休息一会儿。这样做呢，即是同情他也是尊重他。毕竟他年龄大，咱年龄小，他都五十多岁了，比你爸都大吧，你都得管人叫大爷，作为晚辈来讲是不应该尊敬长辈呀？这也是礼貌这方面儿，所以说呢......”

“他都不尊敬我，还老坏我，我尊敬他。”

还未等我说完，小丁冬打断我的话，抢着说道。“小犊子，你先别抢话，等四哥把话说完，你想说什么你再跟四哥说好不好？”

“那你说吧。”

“小犊子，一个人的境界，修养程度，心态的好坏，往往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体现出来的，面对这样的老刘，我们怎样化解这个问题呢？你不是我的朋友吗？你不是也想做个有修养有境界的人吗？这回就把你的修养，你的境界表现出来，嘴上我们要讲修养，讲境界，行动上也得有所表现，这也是一方雅阁一方雅士们应有的作为。他老刘心眼儿小，那我们的心眼儿能不能大点儿呢？他不往后退步，那我们能不能往后退步呢？他不尊重咱，还坏咱，那我们能不能尊敬他不坏他呢，反而还对他好，其实做到这些一点儿都不难，如果你真做到了，那么你的人品，你的境界，你的修养自然而然地也就表现出来了。自然而然，你也成了一名雅士了。所以这一次呢，你就听四哥的吧，咱们改变心态，以雅士的标准来对待自己，主动示好，先退一步。也就是说，咱们拿出雅士的风度，大度点儿，主动地给他老刘打水，主动地给他倒地方。热情点儿，真诚点儿，你看他老刘会是什么样。你这小嘴儿也挺甜的，比我都会说。该怎么说也用不着我教你吧。”

说完我看着小丁冬。小丁冬低着个头也不吱声。

于是我又说道：“这是架子工老刘，咱说完了，咱再说瓦匠们，瓦匠们也不咋得意你。但他们比老刘还要好一些，毕竟他们没像老刘似的背着你给老板打小报告儿，你们之间吧，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你像他们粘的不好，你就跟谁都说他们粘的不好，开始的时候吧，我都没把这当一回事儿，本来他们粘地就不好吗是不是？别人说说能咋地，我也认为没有什么不对，那你要是粘的真好的话，那别人能说你粘的就不好吗？如果说不好，那可能就是有啥隔膜了，好也说不好，故意这么说，但作为你小犊子来说，你和他们之间没什么隔膜呀，你就是实话实说，这也没毛病呀，但事实上呢，实话实说，他也得罪人。因为人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谁都愿意听好听的，谁都愿意听好话，你认为他不好，他当然不愿意啦，那咱该怎么办呢？一个是呢，对于他干的活儿，咱不做任何评价，也不说他好，也不说他不好。好与不好和咱没有关系，这咱不得罪他，但我不提倡你这么做，因为这么做太平庸了，失去了雅士们的正义感，另一个是呢，不管他干的怎么样，好也好，不好也好，咱都说他好，他不爱听好话吗？那咱就专挑好听的说，啥好听说啥，他听了他还乐，这咱也不得罪他。但是呢，这么做却不够朋友，这是奉承人家，表面看好，实际上是不负责任的表现，甚至还会害人，我也不希望你这么做。这也不是雅士应有的作为，那咱该怎么做呢？我觉得吧，咱们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把活干好，顺利过关，然后高高兴兴地把钱拿到手，对吧？出于责任心正义感，对于他们地不足，咱应该说，我不赞成不说，更不赞成不好也说好，咱是有责任心的人，咱应该说，那咱怎么说才不得罪他呢？最好的办法吧，就是背后单独提醒他们，说出他们的不足，希望他们能够接受。别当众人面前说，也别对谁都说，这样会让他们觉得丢面子，咱背着说也是对他们的尊重，人都有自尊心嘛，对吧，至于他接不接受，改不改正那就是他的事儿了，对于咱来说，一个善意地提醒，咱也就尽到了责任。其实呢，这也不够完美，他要是接受了，改了，那是最好不过了。如果要是不接受，不改呢，我的意思是先跟马工说，再跟老板说。而我老妈的意思是，根本就不管这些闲事，就像他们粘扒离籽不接着点儿，哗哗往下掉，不刷水不刷胶，直接往上抹，我老妈说就不应该管，你就是一个干活儿的，管这些闲事儿干啥呀，还得罪人，别管这些闲事儿，就把你自己的活儿干好就得了，领导让咱干啥咱就干啥，干啥咱都把它干好，别人的事儿咱不管，啥好了，赖了地和咱有啥关系？你那楼过关不过关和咱没关系，活儿咱是干了，咱也没毛病，该给咱开工资就得给咱开工资。我觉得吧，我老妈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这么说也不算错。但是呢，这么做还是不够完美，也不够负责任有点儿自私，仅仅就是把自己保住了，自己就是一个老好人儿，这么做又怎么能和雅士沾边儿呢，其实我并不赞成这种做法，我的意思是呢，他不是不接受吗？也不改吗？那咱就直接跟老板说，咱不能说不管了。为什么呢，我不说了吗？咱们为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地，为的是把这项工程干好，为的是把钱挣到手对吧。工程这么大，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干地，是我们大家一起干的，这样一来咱们就是一个集体，你有你的活儿，我有我的活儿，咱们是既分工又合作，只有你干好了，我也干好了，咱们大家都干好了，才能达到共同的目标吧，所以作为一个集体，集体中的每一个人都有义务，也都有权力，对我们这个工程负责任。无论是集体中的哪一个人，出了问题，大家都会受到牵连。就像是这楼要是粘地不合格，不能通过验收，那人家能给你工钱吗？老板得不到工钱，咱们能得到工钱吗？所以呢，作为一个集体，大家是应该互相监督，互相帮助。劲儿往一处使，拧成一股绳，才能把咱们的工作干好。不是说你干你的，我干我的，你好，你坏和我没关系，我干好我干坏和你没关系，互相攻击，互相拆台，这工作还能干好吗？所以我说呢，为了工程顺利过关，为了工资吧。他不是不接受吗？他不是不改吗？那咱就得跟老板说了，叫老板管他，咱说他不听，老板说他还不听吗？这么做咱肯定是要得罪人，我的意思是呢，得罪就得罪，对于不好的，咱不能因为怕得罪人就不负责任了，要有正义感。对于他们不对的地方要敢说敢提意见，这一点你做的很好，说明你是一个正直的人，有点儿雅士风度，我很赞成，这也是四哥爱你的一个原因，只是方法欠妥了一点，要讲究点儿方法，那就更好了。不过呢，话又说回来，问题是反映到老板那里了，老板又是怎么做的呢？马工嫌你管的多了，而且还埋汰过你，说你有虱子。你说的这些闲事儿，正是他应该负责的，他没做到，这是他的失职，你提出来了，他当然不愿意了。而老板呢，又是怎么做的呢？我也曾跟他说过你地事，他说的话叫我很失望，所以说呢，咱们地这个老板呐，不是一个好老板，更不是个明智地老板。”

“四哥，你啥时候跟他说地呀？”

“啥时候我想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