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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槐南里（第2页）

不想，一直很安静的孟姚突然出声了。

只听她对那孙家小娘子循循善诱地问道：“小娘子，照你的意思，你阿娘带着阿姊阿兄去外祖家了，那你呢？你当时可在家里？”

孙家小四娘子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点头：“在家呀。”

她掰着手指，认真地数了数：“我、阿弟、阿耶皆在家里。”

寇淮挑了挑眉，站在旁没说话，让徒弟自由发挥着。

孟姚继续问道：“那你可还记得，那晚发生了甚么？”

孙家小四娘子依旧点头：“记得呀。”

她眼睛微亮，略带高兴地说道：“那晚阿翁还回来看我们啦。”

她这番童言稚语，说了句阿翁回来了，可把灵堂里其他人吓了一跳！

整个灵堂诡异地安静下来。

过世半载的死者夜半回家了？！简直毛骨悚然！

前来祭奠的孙家姻亲中，有那么几人，隐约知道点孙家阿翁去世实情的，皆惊诧不已，随即就是一阵冷颤。

再看向床板上搁着的孙家大郎遗体时，眼神一变再变，甚为复杂。

被人抱在怀里的孙家小郎，天真懵懂不知世事，依旧在咯咯地笑着，挥舞着小手小脚甚为开怀。

而抱着阿弟的孙家阿姊，则是双肩微微颤抖着，她眼中有着惊恐，赶忙出声制止：“阿妹，胡说甚么呢！阿翁早在半年前就死了！”

孙家小四娘子始终坚持：

“我没有胡说！就是阿翁回来看我们了！”

她气呼呼地争辩着，然后，后知后觉地，发现阿姊说了件怪事儿。

孙家小四娘子歪了歪头，略显疑惑地问道：“死？阿姊，你为何要说阿翁死了？”

她满心不解：“我知道，人死了，就等于人没了，就像现在阿耶这般，躺在床板上，不会动、不会笑、不会说话哄我了。”

“可阿耶明明说了，阿翁只是进山砍柴迷路了！”

“阿翁迷路了，暂时找不到回家的路！阿娘也说过，只要我耐心等着、盼着，等我长大了，阿翁也就回来了。”

孙家阿姊：“……”

面对阿妹的质问，看着阿妹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她有点说不出话来。

难道她要说，阿妹，阿翁早死了！那些说阿翁还会回来的话，不过是阿耶阿娘随口编来哄你的？！

按照孙家对外公布的说法，当时孙家阿翁独自进山砍柴，随后失去了踪迹，孙家人做足了姿态，进山找了大半月，没找到人，这才宣布了死讯。

毕竟是在深山老林里失踪的，壮实的年轻人都不一定能在老林子里独自存活半月呢？更何况是垂垂老矣的孙家阿翁？

其实乡邻也疑惑得很，孙家阿翁年岁都那般大了，年轻时就瘸了条腿，走路都颤巍巍地要人搀扶，还进山砍柴？站得稳么？挥得动柴刀么？

不过这是孙家家事，乡邻们也不好多嘴置喙。

只是暗地里流传着一种说法，这

孙家阿翁并非自己在山林里走丢的，而是被孙家大郎背去深山里扔了的。

古往今来的惯例，像是在灾荒年代，有那穷苦人家，穷到揭不开锅，为了生存下去，老人和孩子，往往是最先被舍弃的。

也许这孙家，就是太穷了吧，穷得连口像样的薄棺都备不起，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八口的重担，全靠孙家大郎勉力支撑，日子过的甚为艰苦。

这时候，年迈体弱，还瘸腿的老人，不能劳作、不能生产，活着就只会耗损孙家口粮，恰那阵子，最年幼的孙家小郎生了病，好一阵折腾。

原就稀薄的家底，更是不剩几枚铜板，家里顿顿野菜，一天食一顿，孩子们饿得嗷嗷叫，眼睛都发绿了。

见状，孙家姻亲也伸出过援手，接济过一两回，可俗话说，救急不救穷，次数多了，难免会心生不满，招致怨怼。

乡邻也借过米粮给他们应急，可孙家就像那无底洞，根本填补不上，孩子们都在长身体，每天都处在怎么吃也吃不饱的状态。

没办法，孙家娘子只好带着孩子，不时回娘家蹭吃蹭喝一顿，受了兄嫂不少白眼，孙家大郎看在眼里很是不好受，渐渐地，就不让去了。

他只咬紧牙关，愈发卖力的劳作，可没有一技之长，田地也因要为小儿治病给卖了，每天干点苦力活儿能挣几个铜板？维持日常嚼用都难。

那阵子孙家是真的苦，日子苦得快活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