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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老头皱眉问。
卫大虎便从排队进城门开始说起,着重说了那几个官爷是咋欺压百姓的,还有面摊老板娘和马六说的那番话,县里如今光是对商铺小贩的苛捐杂税便是好几种,按县老爷脑门一热上嘴皮磕下嘴张嘴就来的行事作风来看,后头不定还有啥乱七八糟的税目出来。当官的又贪又糊涂,行事张狂目无法度,还纵容手底下的人剥削百姓,瞧着竟是一点顾忌都没有,好似全然不担心被人告到上峰那里去,就像一个有着雄厚背影的纨绔子弟把官当着耍耍,反正无论如何行事,总有人在后头给他擦屁股。
可问题也在这儿,卫大虎从马六那里打听来的消息,他们长平县的大老爷就是个普通官员,他爹那辈还在地里种田呢,确实有靠山,他老家就背靠着大山呢。
大老爷在长平县一待就是十几年,他有那个本事挪窝,还能在这旮旯角待这般久?
这种晋升无望,后头又没后台的县令,若真是毫无脑子只一心剥削百姓搜刮民脂民膏,他又能在这个位置一待十几年?真当上头都是瞎的?
既然上头不瞎,下头还敢猖狂,那就是有所倚仗。
所以长平县如今的风气才那般怪异,县令大人就差告诉所有人,我在往自个兜里搂银子,还没人来管我。
那他这作恶的底气到底从何而来?
“我就去了一趟府城,想看看到底是咱们长平县如此,还是府城也是这般。”
卫大虎当日从马六那儿知晓马脸衙役和朱屠夫之前的关系,他没有急着行事,反而隔天就去了府城,在府城了待了几日,四处转悠打听消息,这才耽误了回家。
“府城的情况如何?”
卫老头皱着眉问。
“乱。”
卫大虎只用了一个字形容,“我在府城里和几个隔壁县的人搭话,从他们口中得知,他们那里也是差不多从年初开始,县里大大小小的店铺里物价突然变高,有的县里好些,没那些乱七八糟的税目名头,有些比长平县更甚,连县老爷强纳民女的事儿都时有生,上行下效,他们县里一片怨声载道,百姓苦不堪言。”
桃花听得一个激灵,朝食都吃不下去了,放下了筷子。
卫老头自个没有经历过乱世,他是在山里出生山里长大,爹娘去世后,他有次在山里头救了陈家的小女儿,也就是卫大虎的娘,这才下了山,在山下安了家。
他没经历过,可不代表他啥都不知道,他小时候可是经常听他爹回忆起当年的往事,山上那一箱子铁器,便是他爹在那个乱糟糟的年头从战场上搜刮来的。他老人家从万人尸坑里爬出来,一个不愿再去填命的战场逃兵,只能带着路上救下的女子往山里钻,远离世事,这才活了下来。
卫老头是有一点见识的,这点见识全是从他老爹身上学来的,可也仅此而已。但对危险的感知,他比任何人都要敏锐,一处乱,还能说是那片地的官老爷不作为,可若是处处都这般乱,那就是这世道开始不对了。
上头那些波谲云诡和他们普通百姓毫无关系,他们只想好好活着,半点不愿被世道波及。
卫家从卫大虎他爷那辈开始,就深谙苟日子的深邃,故而卫大虎说完在县里和府城的见闻与打听来的消息,卫老头立马做出决定:“不管外头咋样,反正跟我们没关系,趁着县里那股风还没刮到咱们定河镇来,咱们早做打算。明日你们夫妻俩去镇上买坛子腌菜,再顺道买些粮食回来,不拘是不是陈粮,咱家得开始存粮了。”
卫大虎也是这般打算的,他甚至想把粮食存到山上去,山里老屋虽然如今没住人破败了,但那里有个地窖能存粮食。
那可比山下安全多了,便是日后真的不好了,他就带着老爹和媳妇去山里过日子。
哦对,还要带上岳母和满仓狗子俩兄弟。
甚至于,他往最坏的那方面想,若外头真如前几十年那般乱,家家户户都得啃树叶充饥,还要四处抓人去打仗啥的,他还得带上两个舅舅家,他不可能自己在山里过安生日子,看着舅舅家破人亡,那可是他亲娘的两个亲兄弟,便不提娘,两个舅舅对他多好啊,大舅母更是把他当亲儿子疼,他干不出丢下他们这种事儿,良心安不了。这么一琢磨,是不是得把山里头的房子修修,再顺便扩建一下?
人属实不算少啊。
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卫大虎说的这些,都是自己打听来的消息,他们又不是啥大人物,不知道那些掌握着无数百姓生命的大人物是个什么想法,上头又是个什么情况,他们只能用自己的生存本能去思考这变幻莫测的世道,从中寻一条生路。
他们只能活着罢了。
而且还要活得好,不想饿肚子,更要保护自己的家人,在能力所及之处再把在乎的亲人纳入自己的地盘里。
这世道未来如何,卫大虎不知晓,更懒得琢磨,反正和他没关系。既然感知到外头有了乱的苗头,他只想赶紧存粮,只要粮食存的多,这里放点,那里藏些,管他外头如何乱,他带着一大家子往深山里头一钻,只要饿不死,躲个几年等世道安稳了再下山呗。
只要人活着,比啥都强。
搞钱,存粮,修山里老屋顺便扩建,哦对,还得去瞅瞅那个地窖,最好是山上一个地窖,山下一个地窖。
他甚至还想往更深处探探,寻摸一下有没有更适合的地儿,那种即便是官爷带着兵进山也找不到的地儿。
山上老屋是挺好,但若是遇着有点经验的猎户,人家都能寻摸来。
若真到那天,甭管来的是啥人,必然都是不死不休,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而无论他们家死了或是伤了哪一个,卫大虎都不能接受,他能保证自己在的时候能护住所有人,但不能保证意外的生。
人哪里能和意外斗?他自信却不盲目,他有这个认知。
“至于那个朱屠夫……”
卫大虎皱眉,他就没见过这么缺德的玩意儿,“马脸衙役在县城里养了个外室,那个外室还生了个儿子,是朱屠夫在帮着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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