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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海妖吗?在古代怪谈里,这是蛊惑人心的邪恶妖精,擅长利用蕴含魔力的美妙歌喉吸引过海的船员们,使其心甘情愿地沦为自己的盘中餐。
五年前,我还在上学的时候,学校组织师生春游登山踏青,活动地点是柳城近郊的无名山。但由于几个学生之间生的无聊纠纷和冲突,最终使得班级里的某个女同学在山里走失了。我没有顾及老师的劝诫,私底下逞英雄偷偷地找寻走失的女同学,而就是这个冒失的决策,这一念之间的差别,成为了使我人生的列车驶入失控轨道的关键分叉口。后来那个走失的女同学有没有顺利回归班级里我是不知道,希望老师联络的搜救队有好好地找到她吧,不过我自己终究是没有顺利回归。
我在无名山深处的树林里迷路,手机也在晚上十点左右没电了。连照明条件都没有,只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艰难摸索。在如此寂静的地方,虫鸣显得格外刺耳,偶尔会有似乎是动物越过灌木和草丛的声音传入耳中。虽然还在摸黑前进,但或许也有放弃的念头吧。
之后,我意外地邂逅了它。
我至今仍无法忘怀,当我饥肠辘辘地彷徨在深夜山林之际,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压在草地上的巨大的卵。那巨卵像是侧放在地的橄榄球,比我稍高,表面是白色半透明的软壳,光滑而且黏糊糊地,还从内部透出了微弱的光芒。凑近观看的话,能够看到软壳内侧似乎盛满了某种神秘的液体,液体里还有不明的物体宛如心跳般怪异地胎动着。光芒随着胎动有规律地涨缩。
或许是我这个不之客打破了某种未知的均衡,巨卵的胎动在我仅仅观察了几秒钟之后便唐突地停止了,光芒也随之渐渐熄灭。然后软壳从下半边破裂开来,大量宛如羊水般的液体从里向外快倾泻,同时带出了里面那生物的上身。
此刻的我简直像是恐怖怪兽电影的序章里第一个被杀死的路人,为今之计,当是走为上策。但是我没能够走脱,我的双脚牢牢地钉在了潮湿的草地上。因为我看清了那个生物的形貌。
那个一丝不挂的生物从巨卵的裂缝里倦怠地爬出来,并且舒展自己的身体。这竟是一具美丽至极的女体,如纸苍白的皮肤上裹着透明的粘液,在银色的满月下隐约散出皎洁的白光。然而,不像是人类,完全不像是人类,反而像是某种擅长拟态为人类的妖物。明明自己目睹的是这般旖旎的女体,在心里形成的观感却近似于看到了生活在海底的软体生物,像是白色的八爪鱼,或许更加像是从半开的贝壳缝隙里隐约窥见的白色软肉。美丽的印象与人类女性的美截然不同,不如说是美丽的兽物。
但是,看着这个似人非人的东西,我在震撼、畏惧、失措之余,又萌了禁忌的蠢动。我意识到自己正在高昂地充血,心里越是害怕和蠢动,越是无法将目光从它的身上拿走。似乎有根棍子粗暴地捅进了我的脑浆里,将我的思绪像是充分加热的泥浆一样缓慢而又均匀地搅拌。
我以不至于惊扰到它的步伐轻轻地走到了它的身前,而它则仰起脸,安静地凝视着我。
在那毫无道德和心机的凝视下,我做了一个可能会使自己悔恨终生的抉择。
布料的细微摩擦声响起,片刻后,我抱起了它。
之后,我的人生轰然驶入了另外一条遍布邪恶和堕落的铁路。
就如同我预想的一样,它确实是徒有人形的妖邪之物,它的食物就是人。虽然似乎有着高度的智慧,但是无法理解人类的思维,作为人类的我也完全无法理解它平时到底在思考什么事情。我尝试教会它说话,却不知道它是声器官有异,还是从一开始就无法理解人类的语言,我的尝试最终以失败告终。
为了藏匿并且养活它,自己到底还是犯下了杀人的重罪。我并非毫无正常的道德观念,也希望自己能够继续做个好人。甚至不自量力地说,我有过做个英雄的梦想。想要像是虚构故事里的主角一样抗击罪无可赦的坏人和怪物,在鲜花和掌声中成为梦寐以求的英雄。时至今日,我也没有丝毫为自己辩护的意思,即使处我极刑我也毫无怨言,那是我罪有应得。然而每当涉及到它的事情时,尤其是在它的身边、与它的身体亲密接触时,我本以为不可动摇的理性便在某种潮湿而又闷热的魔力下溶解了。
但在除此之外的时候,我真正的灵魂似乎又获得了片刻的喘息。我的心好像被它这一存在粗糙地劈成了两半,清醒的我和疯狂的我。我时而怀疑,它或许有着某种自然的魅惑之力,能够轻而易举地支配住我的心灵,使我毫不犹豫地做对它有利的事情,却以为是自己的本心使然。就好像很多故事里编造的一样,妖物以魔法蛊惑人心,使人死心塌地为自己服务。如果真是如此,对我而言是多么巨大的宽恕啊。
但如果不是呢?或许,我真是令人不齿的异常性癖者,为了自己可耻而又卑贱的欲望,能够犯下最肮脏的重罪。
又是一次从恍惚的追忆中回过神来,我现它凑到了我的近前。它一声不吭地凝视着我,那毫无感情色彩的眼神,令我联想到了凝视猎物的昆虫。
一定是自我欺骗式的幻觉,我竟会觉得它在担心我。黏糊的、冰冷的、阴森的、柔软的、可爱的舌头,缓慢地舔舐过我的脸颊——这是它表达关怀的动作吗?我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它,心里那痛苦而又纠葛的硬块又一次短暂地溶解了。
啊,蹂躏我的灵魂吧,就像是我蹂躏你的肉体。
为了与你永远缠绵,我无论坠落到何种地步都不在乎。
后来几年,我和它辗转各地,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叠加多少罪孽了。我的精神已经积累了非比寻常的压力,不知道几时会崩溃,或许我早已崩溃了。但每当与它交合,我都能重新找到安宁。我时而像婴儿对母亲一样贪婪地吮吸它,时而像暴君对奴隶一样无度地凌虐它。就如同我在疯狂地索求它一样,它也像喂不饱一样疯狂地索求我,这样频繁的亲密交互每次生都使我感觉自己找到了心灵寄托之所。
然而,噩梦终将造访。
又或者,是我的梦终于结束了。
安全局几经周折,还是抓到了我的马脚,佩戴头盔的执法术士们从四面八方袭击过来。在那场战斗中,它毫无悬念地死了,而我则万念俱灰地放下了武器。
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虽然我不相信因果报应,但是我这种人,不受到报应是不可以的。
那些人没有当场杀死我,大约是觉得做场审判会比较好吧。我的知觉受到重重封印,身体也是重重束缚。有时会解禁接受审讯,往往伴随着侦测谎言仪器或者吐真的法术;更多时候是望着无声广袤的黑暗呆,回顾那些年来与它之间的点点滴滴。
在那段无异于酷刑的干枯时间里,甚至会幻听到某些细碎扭曲的呓语。但如果有意倾听,怪异的呓语便如同恶作剧的妖精一样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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