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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最大限度的反击了。一个匪字,已经包含了所有厌与憎了。
而清清楚楚听见了这个字,也清清楚楚感受到这个字蕴含的所有鄙夷的冯临川,就在念真不肯认输的注视中,慢慢收起了脸上所有的调笑意味。
那男人起先只是皱着眉沉默,而后,便不知为何,在皱着眉的沉默过后,突然挑了一下眉梢。
接着,那双眼里就真真正正的,第一次,展现了杀气。
一伸手,抓住了被头,又一撤手,那盖在念真身上的被子,就赫然掀开了。
就算身体不能动弹,皮肤还是能感觉得到冷暖的,被子掀开的同时,一股山上才有的,凉飕飕的感觉瞬时贯穿了全身。
此时此刻,念真才切实意识到,自己身上,未着寸缕。
凉气从脚底一直钻到股间,又攀升到胸口及肩头,每一寸皮肤都暴露在空气里的无助,让刚才还有力气表达愤怒的出家人,瞬间只剩了霸占了全部感官的极端恐惧。
“你掉进陷阱里,枯草烂泥弄了一身,磕破了太阳穴,肩膀还脱了臼。要不是溪蝶把你弄回来,依你的身子骨,恐怕撑不到天亮就见你那佛祖去了。我把何老三叫来,给你止血正骨缝针一通折腾。又亲手给你脱了衣裳擦了身子,还让你睡我的被窝。你不念恩也就罢了,还骂我是匪?嗯?”
音量并不高,然而压迫力大到让人心都打了寒噤,冯临川边说,边把视线舔弄一般的在念真赤裸的肌肤上游走,直到看得那和尚嘴唇都开始发颤,他才微微露了些笑意,但说出口的言辞,却反其道而行之的,透着更恶劣的威吓,“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现在孤身一人落在土匪窝子里,是不是就收了傲气放聪明一点儿的好?把我惹急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万一我一怒之下,就此把你‘处置’了,你可是会麻药劲儿过了都下不来床啊……再或者,说不定我会把寨子里喜欢玩儿男人的弟兄都叫来,先让他们看着我处置你,再把你扔给他们随意处置。到最后,你要是还能剩一口气儿呢,我就把你赤身露体扔在山沟里喂野狗。要是你气性大,干脆呜呼了,我还是会把你赤身露体扔在山沟里喂野狗。也算是你出家一场,为世间生灵捐躯了。赤条条来,赤条条去,了无牵挂,阿弥陀佛。你看怎样?”
一席话落,冯临川拉开了和念真之间的距离,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等着对方的反应。
而念真可以给他的反应,就只剩了不争气的,泛红的眼眶。
他哭了。
惊慌,恐惧,无助,愤怒,憎恨,厌恶,再加上最重要的一点,羞耻,种种的屈辱感绞缠到一起,终于把极力维持着凛然的念真那最不愿落下的眼泪,给逼了出来。
那眼泪,那哭泣,让念真想就此死了干净。
然而冯临川不这么认为。
他有点惊讶于那张哭泣的脸,明明是男人,明明如此软弱的在掉泪,却怎么就是透着一种近乎于甜美的诱惑呢?
莫非,只是因为这身陷耻辱之中孤立无援的,是个出家的僧人?就更显得……
皱着眉,看着那根本抬不起手来擦掉眼泪的年轻和尚,冯临川好一会儿没有再出声。
而后,终于叹了口气的冯老大,伸手过去,替念真擦掉了脸颊上清澈的湿润。
“行了,哭够了就睡吧。”
莫名的竟有点从未有过的,掺杂着窃喜和内疚的诡异情绪在心里翻搅,冯临川拉过被子,重新盖在念真身上,“等麻药劲儿过去,换身衣裳,吃点东西,有力气说话了,是去是留,是仇是怨,你再慢慢儿讲清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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