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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李东保见计策已成,正是挠了他的痒处,忍住了笑。急从刘慧娘这里告退,径去寻西山四个,齐望淮阳城来,同曾世雄商议。众人见了,东保吐舌道:“此番好大险!如若刘慧娘遣人来助,只怕走漏消息。故意说起祝永清,实则为保举自家人来。”
曾世雄听了,道:“俺自无妨,张仲熊已与了山东山西、河南河北各处州防布置,宋军本事高低亦知了十之七八。如今再与马陵泊斗上一场,便可回大金与郎主复命。”
袁宪道:“贼人之言不可全信,若此番能生擒他一两个头领藏匿,教那厮们到死不敢再言杨腾蛟的事。且救人心切,必然失算,我等那时齐出,插翅也难逃!”
惟有吴天鹗不言语,抚额深思,片刻方道:“前者那事,孔厚已死,还余一个祝永清,昨日情形,早晚也须除了他,方才干净。十弟所言不无道理,却也不必怕马陵泊的,若吃说破了,我们只推在年、海二弟头上便是。”
袁宪闻言大惊,急道:“三哥!俺两个哥哥死的凄惨,岂能做此不义之事!”
吴天鹗冷冷道:“生者要紧,你当初亦是陷了纪安邦的。听为兄言,眼下只顾保全自家为上!”
说得袁宪目瞪口呆,不敢言语。正是:
莫将逆行俟阴诛,权谋焉可谓良图。
肥头尚解知廉耻,俊骨堪狭惟纳污?
只言三日后,李东保同曾世雄点起那支金国军马,人披铠,马带甲。吴天鹗、曾虺、袁宪三人装扮了,身边藏了军器,去囚车里坐了,将布来遮盖住。再拨五个小军,一般行事。熊铎因在明光阵中伤了胳膊,不随大队,专在营中牵制祝永清。众人有说有笑,迤逦前行,约莫一个时辰,正来到王楼村旧处。这王楼村当初被熊铎带人洗荡了,一把火烧成白地,如今已无人烟,荒草遍地,其实可怜。袁宪反不以为然,与曾虺诉说此事。曾虺听了笑道:“八弟若还在时,恐又见怪。”
曾世雄在马上道:“待俺大金将来攻打宋朝,你等都来相助,各处州县,任由施为!”
正说话间,忽听一声锣响,迎面不远处杀出一彪军马,号旗上写的分明。吴天鹗见是马陵泊的军马,与众人道:“贼人中计矣,待他们近来行事。”
李东保分付牵过三匹马来,专待马陵军赶到。
那马陵军主将,乃是圣凌风路新宇,领着开路神房圳、竹叶青李金宇、翻身蟒段大猛、出山虎王子康、猛先锋王宇琪五人,直抢李东保这队人马。看官听说,原来自那日自李东保去后,娄小雨与众人寻思计议道:“我观这李东保,终究不是老实的人。虽与他定下这条计策,回去岂不与刘慧娘相说?更不会把那八个头领送来。且那降卒有言,此人在下邳城中时,常见他与那西山一伙并曾世雄作一处耍,谈甚同为汉人帮衬?”
何熙道:“是了,官军这番必有准备,我们亦当应对。”
遂分付路新宇领军前往,埋伏起来。
那时节曾世雄见了,恰似苍蝇见血,骤马抢来。王宇琪一马当先,舞亮银戟接住。两个缠做一团。房圳正要来抢囚车,忽看有军器猛地从囚车内搠将出来,忙舞凤镋隔过。吴天鹗三个早把囚车掀开,飞身上马,来与路新宇等捉对厮杀。李东保见马陵泊人多,急唤二人,一个是曾世雄的心腹,唤做折翅乌蓝泰。一个是曾螖的副手,唤做啼鹃陶齐布。两个上前助战,又被段大猛、王子康敌住。当时两边混战,斗到三十合之上,只看翻身蟒段大猛一棍把陶齐布打翻下马,吐了几口血,死在地上。复再十合,出山虎王子康又把蓝泰也一枪刺翻落马。
这壁厢曾世雄与王宇琪正斗的分拆不开,忽见折了二将,心中焦躁,纵马跳出圈子来,叫道:“快变阵!快变阵!”
那伙金军闻呼,各自退后,排成阵势,三十骑一队,把铁环连锁了,俨然昔日呼延灼大摆连环马气象。时吴天鹗三个都已退回阵里,听曾世雄一声令下,九百连环马军各执长枪,齐冲撞来,余下步军都在后策应。圣凌风路新宇往年在梁山时,虽听呼延灼说起这连环马的利害处,却不曾见摆布过。今见此情形,倒也认得,急呼众人先望后撤走。不想连环马来得急,先把马陵前军冲倒无数。
路新宇见状,教房圳五个领军先走,拨回马道:“观察哥哥教授吾钩镰枪法,正用在此时!”
挺那子母钩镰枪,把赤炭火龙驹一拍,迎面杀来。曾世雄看他回身,惊道:“这厮失心风了!”
吴天鹗皱眉道:“非也,你不见他所使军器,乃是钩镰枪?”
话音方落,新宇已自近到前一队侧,使个镫里藏身,与前队擦过,左手枪连晃两下,先钩倒两匹马脚。前队便倒,顷刻吃后队践踏。新宇勒转马,复用前法,去那中间一队侧边又是一钩,前后又自撞翻数队。新宇因见金人今番只执长枪,不曾射箭,故能侥幸施威,不敢独自贪战,自纵马去追本部。
曾世雄等见路新宇去了,知他一人到底敌不得大队连环马,心喜,直率军追去。约莫赶了三五里,眼见得将追上,只听得呐声喊,前队连环马正踏着陷坑,后队亦不及防,纷纷攧入坑里去了。马陵军当即回转,将长刀长枪望坑里搠杀金兵。原来当日房圳、邢耀二人捉得曾蜷上山时,曾蜷已自言说了金军备细。娄小雨也知这连环马的利害,恐李东保回去勾连金人,遂令喽啰下山,早早掘下陷坑,一旦撞见,即引他来。这曾世雄入宋时,带了三五千军马,前番吃清姬仙烧死大半,止存得这许多马军,今次又吃马陵军这么一杀,几近无存。当下见马陵军过陷坑杀入队中,急舍了吴天鹗、李东保等,领三五十人,望北一道烟回金国去了。
李东保在队后,见此番兵败,曾世雄逃走,自知回营后必被祝永清耻笑,一时心如刀割。不曾想乱军中,一枝乱箭飞来,不偏不倚,正射在脸上,倒撞下马去。吴天鹗等斗了一阵,自知众人不是马陵泊的对手,不敢久留,分付退走。路新宇要报仲若冰的仇,那里肯放,了事环上换过那把碧杆绣龙眉尖刀,飞马来抢。袁宪忙舞团牌来遮护,被新宇只一刀,将团牌劈为两段,复一刀把袁宪拍落马下。新宇正待活捉袁宪,曾虺挺钢枪又来救,敌住新宇。袁宪扒起身来逃了。只看新宇与曾虺两个,二人狠斗三十合,新宇暴喝一声,一刀砍在曾虺右肩上,连肉带甲削去一大片,直教红白纷飞:红的是血,白的是疕。曾虺只待挣扎时,新宇刀来,削去了半边身子,把这害人无数的雪鳞蟒结果了性命。新宇见曾虺了帐,再看吴天鹗、袁宪二人时,已去的远了。便令众人去陷坑里,把那未伤的北地战马救出,送回山去,余下着伤的,亦作菜马用。
这边战事方了,西山三将并曾世雄俱已交代,缘何不见说李东保的结果?看官莫急,原来东保虽是面上中箭,摔在马下,当时却未身死,竟吃他逃脱了。也不顾满面是血,浪浪跄跄,一步一颠,天旋地转间,又走回王楼村处。你看他如今悲惨模样,却又成了旧时云中鸨。东保深恨马陵泊不已,咒骂道:“这该剐的贼,如何把老爷的面容来伤了!眼下只待无极楼造备,那时把来碎剐,方泄我恨!”
脸上愈疼,摸那中箭处,却不敢拔。没奈何,肚里寻思道:“是我逃得快了,不曾见吴天鹗三个如何。若他三人都吃马陵泊杀了,这番兵败,只推在他们身上罢了。我为了他西山一众,反将自身牵连,杨腾蛟的事,毕竟与我无干。我自随了刘慧娘学本事,如今想来,怕做甚么!”
忍住痛,喘息许久,正要动身回营。忽看吴天鹗、袁宪纵马而来,心中不快。吴天鹗见李东保面上带箭,问他道:“今番兵败,回去后祝永清必然与我们难,若吃他再逼问起那前事来,如之奈何?”
李东保道:“无妨,曾世雄既走,过错都是他的干系。那事不济时,便如三哥所言,只推在年、海两个身上。”
左右不见曾虺,正欲相问,一道寒芒闪过,吴天鹗大刀落下,先斩断了东保一条腿。东保登时杀猪也似的叫将起,跌倒在地。
只听吴天鹗骂道:“枉你随那寡妇学艺,这般计策,反害了吾七弟性命!”
东保不顾伤痛,大骂道:“吴天鹗,你这岸然道貌、人面兽心的贼,全无半点情义!”
天鹗吐一口唾道:“你非我西山之数,与你那来情义?”
东保此刻转省,急叫道:“你这损人利己之徒,那年豨、海騄倒是自家兄弟,不见他们的下场?必应誓言也!”
天鹗冷笑道:“你自讨死,连着被马陵泊与祝永清这般玩弄,却没奈何,险坏了我的好事。祝永清我兀自对付得他,你又知我们许多底细,如今用你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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