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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景衍再有动作,眼前那诡异少年的面孔之上异变陡生,只见其眉心处竖向裂开一道缝隙,不过一眨眼,那裂缝便飞速向两端扩张,一瞬间整张面孔便撕成两半,面孔之下显露出的,竟然不是血肉,而是宛若污浊黑浆般不停涌动的不明之物。
下一瞬,那裂开面孔下的黑浆如同被众多无形针线牵引一般,一齐向着天空喷涌而起,分成千丝万缕在半空中交织成了一张巨大的漆黑蛛网,此时那蛛网中密密麻麻的丝线已经变得不似实体般若隐若现,仿佛介于真实与虚幻之间。
蛛网上的一条丝线轻轻抖动起来,像是有无形的猎手正盘踞其中轻轻移动着足肢。那丝线的抖动逐渐扩散到周围的其他黑色丝线,并且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
终于从惊诧中回过神来的景衍连忙就要起身,想要立刻离开这处庭院,可他刚有动作,就感到腿上却传来一股阻滞的力量,景衍低头看去,只见先前那瘫倒在地上的无名少年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裂成两半、与景衍一模一样的面孔皱折耷拉在耳边,只露出头颅中间那如巨大独眼般摄人的空洞,此时正伸出手掌,死死的抓住了他的脚腕。
与此同时,漆黑蛛网上又生变化,随着一阵如水荡漾般的波动,从网的中央,两条覆盖着如墨般漆黑流光的节肢猛地伸出,只见一个有一臂长,浑身包裹着如烟似墨般黑浆的蛛形怪物显现而出,接着那怪物的八条足肢曲起,其身下那张蛛网随之猛地一沉,仿佛承载着巨大的力量而摇摇欲裂。下一瞬,那蛛形怪物朝着景衍的眉心猛地扑出!
“糟了!”
景衍情急之中只来得及抬起手臂遮挡,那蛛形怪物却如同幻影一般,毫无阻滞的越过景衍的臂掌,锥凿般没入景衍眉心。
“呃……啊……”
景衍的手徒劳的伸在半空中,目光变得呆滞,身形缓缓向后倒下。
此时夜月跃出层云,惨白的月光照在仰面倒地的景衍脸上,如枉死之人般空洞木然的眼眶上方,有蛛网般的裂纹密布在眉心,丝丝缕缕的黑烟从其中慢慢溢出,就像是这名少年躯壳中的自我,正在缓缓焚燃起烈火。
……
……
城北,灯火辉煌的弦歌街中,一处阁楼之上,一名绿衣少女正把玩着手中的一封信笺,月光映照之下,那信笺之上,笔锋古拙的“承星”
二字印记显得熠熠生辉。
“神谕中所预言的那无星之子,便会降临在这承星山之中吗?”
少女仿佛在自言自语:“真是难以想象,难道真有人的星野中空无一物?”
少女投在栏杆上的影子中,有低沉的声音响起:“那是无星夜空的主宰降下的神谕,我等只需遵行,来日自会见证。”
……
……
此时此刻,在景衍的心神之中,在无边无际的漆黑镜面上方,忽然凭空出现一道裂痕,仿佛是被从另一端撕咬吞噬,以裂痕为中心扩散出密布的裂纹,那裂痕猛地一张,仿若一只竖眼睁开在半空之中,紧接着,那漆黑的竖眼仿佛流出泪水一般,流淌出漆黑的粘稠墨汁来,那墨汁落在镜面之上聚成一滩,接着又流转涌动成一个人形,从俯身抱拢变作直立舒展的姿态,黑色人形摊开双臂,抱在身前的八条肢足也一同展开在身后,就像是胸膛中藏着一只狰狞的黑色蜘蛛。他的面孔上没有五官,只有奔流涌动的墨汁,像是沸腾一般,在脸上各处不断鼓起又塌陷。
裂痕中不再流淌下墨汁,黑色人形微微活动着头颈,一派享受的模样,发出低沉的笑声来:“多么让人食欲大开的气味啊……实在是妙极……哈哈……哈哈哈……”
他扭动头颈,环顾四周,一眼就望见了远处被无数锁链缠绕的巨剑巍然耸立,他愣了一下,接着却喜出望外:“如此……壮阔的心神……实在是意外之喜啊……可惜啊,天妒英才,未成气候却要夭折了,嘻嘻……哈哈哈……多么稀有的食材,待我吞食殆尽之后不仅这几月郁结的伤势可尽去,我的境阶也可大增!天助我也!”
他兴奋的全身抖动,全身的墨汁也狂躁的奔涌起来,他仰天长啸,身后的裂缝应声扩散,顷刻之间,半边天穹都染上裂痕,黑烟从裂痕中逸出,转眼间黑烟滚滚,碎裂的声响连绵不绝的响起……
“噗。”
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戳破了,这声音与这末日般的场景格格不入,却又那么清晰的响起。
这个世界的一切忽然定格住了,仰天长啸的黑色人形,人形背后摆动的足肢,漫天的裂痕,中心扩张的如竖眼的裂隙,每一道裂隙中逸出的黑烟……都像是水墨画般静止。除了黑色人形胸膛中穿出的一条锁链,那锁链除了大小之外,与缠绕在参天巨剑身上的锁链别无二致。
一切都凝然不动,只有凭空而生的锁链从黑色人形胸口生出,从其脚下的镜面中伸出了更多的锁链,无声的静默中,无数锁链将黑色人形牢牢的捆缚,那黑色人形就保持着那癫狂的身姿,如雕像一般,缓缓地被拉入镜面之中。
天际的云雾再次开始涌动翻滚了,黑色人形消失不见,方才还布满半边天空的裂痕也尽数消弭。如同冻结的海面,黑色镜面之上风平浪静,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
……
……
阴暗潮湿的山洞之中,一滴水落在地面上,啪嗒,又一滴水落下来,忽然间,像是一场急雨,噼里啪啦的下了一阵血雨。啪!一具尸体砸了下来,往上方看去,洞顶密密麻麻的吊着许多具尸体,彼此密密的挨靠着,轻轻晃动着。
许久之后,其中一具吊着的尸体,睁开了眼。青年男子尸体上那幅没有生机的苍白面孔上,却是一双沧桑浑浊的眼,血丝遍布的眼中透出迷惑和惊恐。
他的心神中感应到,他的一具用于入侵心神的心魔分身消失了,连带着他注入的分魂一同消失了。
就在方才,他明明感应到自己已经成功凿破凡障,入侵了那个少年的心神,可现在,那只承载了他分魂的心魔却再也感应不到了,这是他自吞噬心神修行以来从未遇见的事。
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意外?那明明是六年以来一直视作掌中之物的稀有血食!
他暂时想不通。颇费了一番功夫却没能得到丝毫弥补,失去一具心魔分身让他元气大伤。他疲惫的闭上眼,运起心法缓慢的疗愈起残破的脉络……
洞顶悬吊的众多尸体轻轻摇晃,不时有浑浊的泪水从某一具尸体的眼眶流出,滴在地上,滴在血水和泪水浸染的一小块土地上,滴在无名的尸体旁,啪嗒……啪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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