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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南生性子犟,并不躲,惹来他母亲更大的怒气。他父亲是老实人,在家里几乎无任何地位,成天闷声不吭,这会儿急得只在边上搓手,“别打了,别打了,再打就坏了——南南,快跟你妈说声你再也不敢,快讨饶啊——”
周南生一边哭一边在心里面怨恨。
去留
周南生和陈峰的仇是彻底结下了。
几日后,周南生、谢暄、冯开落三人在三仙桥上与陈峰狭路相逢,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周南生大马金刀地往桥中央一站,指着陈峰的鼻子讽刺:“龟孙子,打输了就只敢跟你妈告状,孬种,你羞不羞?”
阿峰不在人数上占优势,但并不露怯,扬着脖子回嘴:“得意什么,有种再比过?”
周南生嗤笑,“还不服?你想比什么,你以为爷爷会怕?”
阿峰于口舌上从来占不到周南生多少便宜,这回索性充耳不闻,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一个糟糕的主意已经产生,指着桥下道:“从这里跳下去,你敢吗?”
谢暄心头一跳,直觉要糟——三仙桥是座简陋的石桥,非常陡,连自行车都上不了,每次上坡都得花费一大把精力,桥两边有厚实的大青石做栏板,足足高出水面八九米,下面是人工河,河流缓慢。夏日傍晚,总有一大群孩子在河里凫水嬉闹,倒也有胆儿大的从桥上往下跳,看着人家挺潇洒的,只有真正站在桥头往下看的人才知道那种高度带来的晕眩感与恐惧感。
“南生——”
谢暄不由自主地想拉住周南生,谁知还是慢了一步——
周南生上前一步,哼了一声,“有什么不敢,跳就跳——”
那是正午,太阳毒辣,地面被烤得冒烟,踩在上面,似乎都能闻到脚底板被烤得滋滋响的声音。周围没有一个行人,只有河边的芦苇丛微微摆动,百无聊赖。
两个人在桥沿站定,约定一起跳——真到关键时刻,陈峰便有些退缩了,脚趾尖努力弓起,拼命往回缩,只是脚后跟已经抵着大青石栏板,再不能退步,他额上冒虚汗,头晕目眩,然后一屁股坐在栏板上——下一秒,他的脸因为羞愧腾的一下涨得通红,外强中干地嚷道:“我就不信你敢跳?”
周南生的眼里迸出轻蔑和鄙夷,“哼,你就等着钻我的裤裆吧,胆小鬼!”
话音刚落,一咬牙便纵身往下——他的身子如同断线的风筝直直地扑向水面,在一众人惊惧的目光中,激起巨大的水花,久久没有浮出水面。
“南生!”
谢暄一个纵身翻过青石栏板,颤颤巍巍地站在桥沿边,大声叫。
没有任何回应。
谢暄只觉得心胆俱裂,恶狠狠地瞪了眼已经惊呆了的陈峰,想都没想地跟着往下跳。陈峰吓呆了,直到冯开落哇的哭出声,慌里慌张地要爬过青石栏板去找他的小哥哥才惊醒过来,赶紧手忙脚乱地将冯开落拖回来,然后拉着力气比平常大好几倍的小孩儿下了桥,跑向河边——
急速下落的失重感让谢暄的心跳几乎停顿,然后是巨大的疼痛拍向他的四肢百骸,火辣辣的,让他晕头转向,意识脱离自己的身体,如同在云端,软绵绵轻飘飘,身体都不是自己,睁开眼睛,是碧绿的水、水、水,还有自己绵软的四肢——
他一点都不害怕,甚至想到了死。然后,仿佛意识突然回归,他挣扎起来,四肢划动,慢慢浮上水面,等脸暴露在炽烈的阳光下,他才不知所措起来,他不会游泳,恐惧一点一点地侵占他的神经,因为慌乱,他的身子再次往下沉。正在他绝望的时候,一条手臂从他的肋下伸过,框住他,带着他往岸边游去。谢暄的眼角只瞄到周南生从未有过的严肃侧脸——
因为求生的本能,让谢暄紧紧拽住了他的胳膊。周南生的救援行动变得极其困难,好几次差点被他拽得一同沉下水去,毕竟年幼,力有不殆,好在陈峰还算机灵,也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根竹竿,让谢暄伏在上头,他在岸上拉,周南生则托着他的身体,总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双双上了岸——
两个人如同上了岸的鱼,瘫坐在草地上,大口喘气,劫后余生,让彼此的心意畅通无阻,对视一眼,都笑起来。
吓坏了的冯开落一下子扑到谢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谢暄一边手忙脚乱地安抚小孩儿,一边儿心有余悸。
笑过之后,周南生瞪着眼睛,生气地问:“你又不会游泳,怎么也跳下来了,出事了怎么办?”
说起这个,谢暄也生起气来,“这么高你也敢跳,不要命啦,河里面这么多石头,万一真磕到头怎么办——你迟迟不浮上来,我还以为你真有事了呢!”
周南生不知为什么高兴起来,满眼都是愉悦,声音轻快,“哪能呢,我以前跳过,一点事也没有——”
说着,他狡黠地眨眨眼,凑过头附在谢暄耳边小声说,“我那是在吓陈峰那小子呢,看他那挫样,以后还敢不敢在我面前横——”
谢暄心里面气极,想起自己当初以为他出事的担心焦急的心情,想也没想就往下跳的行动,简直像傻瓜一样,心里便有些抑郁。
周南生却已没心没肺地一骨碌爬起来,叉开双腿往中间一站,得意洋洋地指着自己的胯下说:“陈峰,愿赌服输,钻吧——”
陈峰才不肯买账,不然,这事儿传出去,他在周塘还怎么混?冲着周南生呸了一声,“谁答应了,你自己要跳,关我什么事,何况,我还救你一命呢,救命之恩你要怎么报?”
周南生也不甘示弱,同样呸回去,“要不要脸,敢耍赖是吧——”
说着,捋胳膊就要进行武力镇压。陈峰不是傻子,知道讨不了好,拔腿便跑,边跑还边撂话,“我才不跟你胡扯,我要把你掉进河里的事讲给周进他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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