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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明知这人说的半个字都不错,若是命都没有了,那就什麽都不用讲了。可这样冷漠疏离的口气,却好像摆明了要和他撇清一样,还是让他难受了起来。
他说,“我知道你原本是上古的西荒之神,只是因缘巧合才做了我的侍从,如今记起从前,自然是连我的面都不想再见了,可是我”
他停在这里,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能说什麽?他现在想起白圻,却只能想起他对白圻的不好,他总是对白圻乱发脾气,总是在白圻面前口无遮拦,说些伤人的话。
他还记得他那时因为怒极,踹在白圻心口的那一脚。白圻离宫之後,他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那一脚伤了白圻的心,白圻才会去意坚决,连和他辞别的话都没有一句。
他从来没对白圻动过手,可那一次,他实在气不过了。其实他心里一直都很恨白圻那个样子,总是把他当个小孩子哄著,仿佛要捧在手心里才放心似的,他再怎麽说也算是成年了,还是个龙子,又不是梅十三那种没什麽用的妖精。
他想要白圻敬畏他,仰慕他,而不是时时刻刻都想著要护著他,哄著他。
他从前不是这样的。可也不知道为什麽,心里想著的事,在意的地方,慢慢的就变了。
门外一片寂静,也不知道白圻是早就走了,还是一直都没离开过。
他垂下了眼,也不管门外的人愿不愿意听,就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了,娘死了之後,我在她宫外的湖边哭的时候,我同你说的话?”
他喃喃的说道,“我那时说,““我不喜欢现在这样,要是还能和从前一样就好了。”
你骗我说,还是一样的,只是娘不在了而已。”
他顿了很久,终於很伤心的轻声说道,“我现在还是这样想的。”
若还是能象从前那样,他和白圻两个,就好像亲兄弟一样,那样的亲热,那样的坦诚。
白圻淡淡的反问道,“你说这一番话,是想让我不要忘记我曾经发过的,永远都不离开你的誓言吗?”
他愣了一下,脸色涨得通红,拳头握紧,好像要说什麽,却还是忍住没有说。
白圻不等他回答,又说道,“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会履行诺言,只要我还活著,都不会离开你,会保护你的。”
他吃惊的看著门外,他明知道自己根本看不到白圻的脸,可还是想知道,白圻究竟是带著什麽的神情说出这一番话的。虽然这个人还是说要留在他身边,还要保护他,可为什麽他听到心里,会觉得那麽的难受和愤怒?就好像被人狠狠的扇了个耳光似的,那麽的羞辱,那麽的愤恨。
他听著门外白圻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的眼睛又酸又涩,身体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伤心,一直在不停的颤抖。他坐在了地上,心想,白圻,你怎麽会变得这麽可恨?
他伸出了双手,用力的凝视著,仿佛这样就可以停止那剧烈的颤抖。
他发誓一般的在心里说道,我才不是那麽没有用的人!我才不需要你的保护!
《六月雪》12(4)
白圻一直没有打开那扇门,被反锁在屋子里面的九殿下,闷声不响的坐在地上,翻来覆去的看著那张满是朱红色画符的纸。
可他无论怎麽看都看不大懂,这是什麽?比他小时候拿著笔胡乱涂出来的东西还没有章法,他丧气的闭上了眼,可不论再怎麽愤恨,还是不明白白圻究竟是要他看什麽。
他还记得娘亲在世的时候,曾经和他们三个说过,他们兄弟九人,於法术上,唯有二哥最是天分的。
虽然都是龙子,自身的法力却并不相同,大哥虽然被立做太子,却并不是九人当中法力最高强的。
娘亲常常为此担忧,曾经和身边的侍女说,若是十个指头,不一样长短倒也罢了,怎麽偏偏伸出头去,做了一只角?
娘亲只觉得他小,并不避讳他,不过那时他就算听在耳里,的确也是不明白的。
娘亲那时也说,法力的深浅,就仿佛水上的舟船,有大也有小,可这使法术的好坏,就好像操船的本领一样,若是使得好,那船愈大,自然是愈发的无往而不利。可若是掌舵的那人本领强,哪怕是轻舟一叶,也能快如疾风,眨眼间便行过半条江。
他那时并不明白娘亲话里的意思。
如今想起来,娘大概是说,运用法术的本领,虽然也与法力有关,却并不是必然。用念咒画符的法子来使术,是才入门的人做的事。不假借外物而使用法术,并不是一件那麽简单的事。
那时五哥听到娘称赞二哥就很不高兴,总是要想法设法的在暗地里捉弄二哥,想让二哥在父王和娘亲面前出丑。
可惜二哥都好像没人事儿一样,一直都是那麽的镇定,从来没有乱过章法,反倒让瞧见的人都更加仰慕他了。
他不象五哥,五哥讨厌二哥,不过是因为娘亲说他们三人不如二哥,他却只是直觉的不喜欢二哥。
二哥那个人,从小就云淡风轻的很,哪个也不得罪,哪个也不亲近,有了什麽事,只有贴身的侍从清楚,其他的人,连点头绪都摸不著。
他觉得这样的人实在太奇怪了,从来也不见生气,也没有什麽欢喜,那不就跟石头一样了吗,他不明白为什麽人人都要称赞二哥的举止和言语,反倒是大哥,明明心地又好,做事又认真细致,总是为别人著想著,为什麽大家却看不到呢。
他想到这里,心里突然灵光一闪,难道是因为这样,所以娘才说二哥的法术,是最厉害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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