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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镜仰在榻围上疏疏落落哼着,“你不也是饱读诗书么?”
凤翔歪过来搭腔,“你怎的晓得玉漏读过书?”
池镜朝下瞟一眼,不免说起上回玉漏往池家去帮着找书那段公案。凤翔听来,不由得替玉漏惋叹,“说起来,玉漏的父亲也是位秀才相公,本可以——”
往后的话掐住未说,怕玉漏听着心头难过。玉漏反而自己微笑着接着去讲,“本来可以将女儿许人做正头夫妻,偏是财迷了心窍。”
凤翔替她辩驳,“话也不能这样讲,你父亲也是无奈之举。他在胡家做书启相公,是倚着胡家的势吃饭。主家说话,他哪敢不依。”
池镜插话问:“可是应天府推官胡家?”
凤翔点头,池镜稍稍坐了起来打量玉漏,“怪道你识文断字,你父亲能在官宦之家主文,想必写得一手好文章。你们家兄弟几个?都读过书?”
铫子里的水烧开了,玉漏提着起身去瀹茶,一面柔声细语地答话:“没有兄弟,上头只两个姐姐。”
池镜其实对这样没有个性的女人根本提不起兴趣,可方才见她和凤翔你来我往间那一种相互重爱之意,又忍不住要去搭讪。
那隐秘的嫉妒的情绪又冒头出来了,他自幼就嫉妒凤翔家贫亲老,手足情深,连凤翔同小妾间的一点亲昵谈笑他也没来由的感到点刺眼。
他笑盈盈的脸高仰回榻围,嗓音转得靡废,“两位姐姐也和你一样能识文断字?”
“池三爷言过了,什么识文断字,爹不过是得空的时候教着认几个字。池三爷,请吃茶。”
池镜听见喊,将身子歪起来一点,一条胳膊撑在炕桌上托着一双迷倦的眼睛,看见玉漏正端着案盘走来,白袅袅的茶烟在她胸前蒸腾而上。
他是吃醉了酒,桌上恰好插着一瓶红梅,把她模糊的脸在斑驳的梅影间映红了。他一眼看见那含混的影,只觉得是那冷清的月亮的精魄,是它一夜一夜积攒了几千几万年的一份热情,幻化成人,蠢蠢欲动地走到他面前来了。
他心里想,大概凤翔的一切都是好的,连这个毫无特点的小女子也因为在他身畔,忽然间添了几分光彩。
玉漏恰也在烟幕中偷眼看他一下,眼睛里有关不住的一点贪婪泄露出来。被池镜捕捉过去,心里一下起疑。
不知是错觉还是多心,这丫头也似乎并不那么安分?
他朝凤翔看去,凤翔半点未察觉,接过茶呷了一口,笑着凝眉,“搁了陈皮?”
那贪婪已在玉漏眼底转瞬即逝,她照常规矩乖顺地点头,“还搁了几颗桂圆。大爷不是喜欢吃甘甜一点的茶?”
“你真是细心。”
凤翔扭头向池镜感叹,“玉漏才到我家里不过这些日子,就把我爱吃什么爱穿什么都记在了心上。同俪仙做了三年的夫妻,她却连我几时生日都要丫头提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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