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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眼前一阵恍惚,似乎那妙玉便是自小多病,因买了许多替身儿不中用,自己出了家方好些,身边也带着嬷嬷和丫头服侍着,难道妙玉果然便是今日的青玉?
他之所以记得妙玉,一是源自苏黎,二是妙玉身上隐约有些黛玉的影子。黛玉从小亦是多病,打从会吃饭便开始吃药,不知道灌了多少苦汁子,原有大夫说了她是天生不足,但非绝症,好生调理,也有痊愈之机,没料到三岁那年来了个癞头和尚,非要化她去出家,又说不能见外姓亲友,不能听见哭声,方可痊愈,偏生自己因舍不得女儿,素日又最厌恶这些和尚道士,自是不肯,也未从之,难道女儿的苦难都源自她见了外姓亲友,又经常悲泣?若是黛玉和妙玉一般出家,是不是说妙玉就是另一个黛玉?
苏家送妙玉出家,妙玉自此身体便好了,可是远离父母,独守青灯古佛,明明是千金小姐的做派,偏要守着清规戒律,又要熄了凡心,又何尝不是悲惨之极?
林如海上辈子不信和尚道士的话,哪怕转世重生,依然不信。
宝玉生来有玉,那玉来历有些奇异,和尚道士说金玉是良缘,薛家听从和尚的话打了金锁,鉴了和尚给的吉利话,和通灵宝玉是一对,薛姨妈与王夫人极力为金玉良缘奔波,最终二宝成亲,但宝玉抛妻弃婢,远走他乡做了和尚,这对金玉又何尝是良缘?
因此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和尚道士的话压根信不得。
故林如海道:“且先打听着,若有好的,便举荐给苏家,咱们家的哥儿年纪也小,离京时病了一场,也得大夫常来诊脉。”
贾敏点了点头,只好如此了。
过了几日,林如海与上一任同知交接毕,便去上班了。他经甄应嘉引见众人,上下自然无人与他为难,上面的知府又是自己的好友苏黎,应天府的事务很快便上手了。
京城来使原与林如海极熟,也知道这位得了宣康帝的旨意方来此处为官,较之其他人只得吏部颁发的文书更为体面,如今他既做了官,深知苏黎平时行事,遂来询问,林如海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预期之中不偏不倚。
林如海笑道:“两位大人不妨打听打听苏家在姑苏的来历名声,他们家百万之富足矣,何必惦记着这所谓贪污的几万两银子?他们家便是几件古玩,也不止这个数目。”
想了想,又道:“苏知府为人再没有比我更明白的了,似他这般清高,若说他得罪人容易,贪污却不会,两位最是精明果断,查访多时,难道还没有眉目?”
林如海虽然想更进一步,但是却不愿意为此附和他人对苏黎的诬告。
其实来人已对苏黎之事了解得七七八八了,他们来得十分突然,料想苏黎猝不及防之下没什么防备,账本虽有一些烂帐,却都是前任所留,非苏黎之过,至苏黎为官三年以来,已经填补了好些,填补亏空之时却未盘剥百姓,除了朝堂上所收之赋税外,未加一分一毫,并勒令麾下各处父母官都不得如此,每年巡查,一旦得知有官员如此,势必申斥一番,其考绩上也添一笔,想是为此得罪了人,反倒是应天府一地的百姓都说苏黎之恩,足见其为人如何,今日来问林如海,要他协助,不过是例行公务。
两人笑道:“虽有了眉目,底还不够周全,无法进京禀告圣人。”
林如海听他们语气对苏黎颇为尊重,便知他们已查得苏黎无辜,不然不会如此,心中登时一宽,笑道:“倒不如从告状之人查起,许是为了私怨也未可知,或者两位大人还能从中查出一些别的隐情来。”
那两人早有此心,闻言一笑,不必林如海提醒,便有打算从告状之人入手,半个月后,已查得十分明白,确系诬告,乃因苏黎行事过于高洁,使得他们无法从中牟利,暗恨苏黎挡了他们的财路,便起了心思,借助旧年雪灾的赈灾银子,告其中饱私囊。
消息呈于宣康帝跟前,龙颜大怒,即批革职,又恩赏苏黎一番,多有赞誉,对于林如海的品行却是愈发满意了几分。
此事完毕,已是来年了,林如海和贾敏来到金陵之后,鉴于薛家是荣国府的连襟,薛老爷并其夫人王氏亦曾登门拜见过,每逢三节两寿必备贺礼,听闻薛家今年添了一子,喜得薛王氏不知如何是好,恨不得立时昭告天下,贾敏知道后少不得打发人送了贺礼。
薛蟠已然出世,林如海屈指一算,按香菱之岁数,如今甄士隐之妻封氏夫人也应坐胎了,果然晚上从衙门回家后,才换了衣裳,便听贾敏笑道:“甄太太有喜了,算着甄先生明年添丁,果然是老天有眼,没有辜负他们这样的人家。”
没人比贾敏更明白甄太太的苦楚,已经四十余岁了,仍无一儿半女,即便甄士隐十分豁达,她也总是自责不已。
因金陵离姑苏不远,贾敏几次往返,年初还特特带着林睿去了一趟,倒是林如海每日公务在身,并未回乡一回,他和甄士隐颇有交情,贾敏也和封氏并颜太太常有书信礼物来往。
至于汪祯李赫等人皆已任满,已不在姑苏就职了,连同家眷一同前往他处。林如海夫妇得他们照应多时,先前离别时已十分伤感,如今更是天各一方,越发觉得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但是已是如此了,即便挂怀也无济于事。
林如海笑道:“既如此,待甄太太生子,咱们便打发人送礼过去。”
虽然林如海知道甄士隐必得一女,且此女有命无运,客死异乡,但是贾敏并不知道详情,似当下人所想,还是希望封氏生一子以承继香火为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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