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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昀芸如今拿捏不准要不要和段莠睡了,怕睡了怕把自己睡得掉价,不睡,又显得她是闲的,尤其是跟段莠一块儿独处的时候,那些氛围里按以往她早贴了上去,但是现在只得不停思虑地坐着,段莠一个眼风都让她觉得是暗示,要从座位上跳起来,但马上段莠就不看她了,她只得再在座位上把屁股永久地沉下去。煎熬死她了。段莠叫她走的时候她一下子轻松起来,弹簧式地从屋子里弹出去,飞到自己院子,几次后她才从段莠的眼神中意识到她这样像受不了跟他待着。
段昀芸又要走了,起来了又侧过来身:舅爷爷,我是要去做作业。段莠点头,挥手让她走,段昀芸说:要不,我拿来这边做。说出来其实后悔,今天这样,那明天也有作业,明天是来还是不来呢,更想一个人呆在她的院子里。段莠说:好。段昀芸已经留意着制约自己的表情,但依然感觉段莠略微地失望,段昀芸说:等我啊舅爷爷,我马上来。
真背着书包进来,在院子里的时候听见那隔着窗子的灯光里秀儿在说:大了……就是这样。就是怎样呢,这样不识好歹了,跟舅爷爷离心了?其实,她也很委屈,现在她是一个人,要自己给自己打算,不像以前,大不了就回家去,家里还有别的人爱她,她现在是全寄希望于段莠了,段昀芸垂头,眼眶往下坠,听那里面没有声了,又仰了脸走进去。秀把茶果备在桌上,段昀芸说:舅爷爷,你还不睡吧,我会不会吵了你?段莠微微地摇头,段昀芸把书本掏出来摆好,又拿出笔,段莠伸手来取她的笔盒,毛绒玩具似的一只兔子,段莠说:像你。段昀芸说:我怎么什么都像。段莠说:看什么都想到你。段昀芸愣了一下,身子坐下去拿笔翻页,翻过了几张白的,才知道要回段莠的话,段昀芸说:看小狗也想我。段莠“嗯”
了一声,上次段昀芸提了抗议,段莠已经不叫那小狗叫云云了,改叫做狗。老听见段莠在饭前站在院子里喊它:狗,狗。然后段昀芸进来,好像他叫她一样,段莠又笑了,狗也过来了,段莠用脚尖碰了碰饭盆,说:“吃。”
段昀芸低着头从段莠身边过去,段莠那样子她都禁不得细想,也想像那小狗,听他的使唤,在他面前把身子伏下去,还有,把屁股翘起来。
段昀芸做作业,她每天下了学还去补习班,学文化课,中间学了别的,学校的进度有点放下了,已经该考艺术专业课的时候了,段莠不让她去,甚至她也想,段莠跟她父母是一样的,恨不得她那里也不去,就这样在手底下待着任他们安排,有了前程,心就野了,他们就说了不算了。段昀芸爱把段莠想坏,越坏,她越安心,安心利用他赚那一些陪吃陪喝陪聊的跟她付出的完全不成正比的报酬。不过青春就是无价的,段她让段莠有价买,也是她的施舍。可她心里知道她自己不是这样想的。她心里,段莠还是亲人。
很亲很亲,亲到做那种事也不觉得污秽,哪怕是她把自己摆得很低。段昀芸的脚在桌下碰到了段莠的,段莠没有动,看了她一眼,段昀芸脱掉鞋子,脚尖又去碰碰,段莠说:写完了?段昀芸说:没有,累了,不想写了。段莠含笑地看着她,段昀芸有点羞耻,又怕端出去的放不下来,段莠也没磨她玩,就说:写完吧。段昀芸开始咬笔头,一边咬一边觑他,段莠的食指把他的笔勾开,段昀芸的嘴半张着,挂了一条丝在笔杆上,舌头在牙齿上半探着,段莠说:不让人说你像狗,非做那样的事。段昀芸说:我真的像狗么?段莠不说话,望着她,段昀芸掀起桌布,钻了下去,在暗里抱住段莠的脚踝,又攀到他的腿上,“我像么?”
还在问,段莠的手垂在桌边,推了她一下,段昀芸说:我像狗,你喜欢还是不喜欢?段莠低头,撩起桌布看着她,段昀芸说:你喜欢吧。段莠说:出来吧,地上脏。段昀芸说:不脏。段莠摇摇头,把桌布放下,段昀芸在暗暗的桌子下坐了好久,段莠已经离开桌边,段昀芸静静地想:当狗我也愿意,旁人要这机会还没有呢。
在段莠家呆过了半个冬天,又要过年了,一年这么快,或许是在段莠这里觉得更好过些,段昀芸备考期末,在段莠那里学习段莠总笑她,她真是变笨了,以前从不背东西,因为看一遍就全记住,现在也要端起来书本笨笨地读了。到底怎么回事?跟段莠说,段莠说她是心理作用,想明白就好了。段莠说的很有道理,段昀芸是突然变笨的,也许有天会突然好起来,总之,又一年过去了,有大半年都是昏沉的,没有印象,也记不起什么好事,但是回来段莠这里后,一切有了彩色,段昀芸也愿意跟朋友出去玩了,因为总有车接送她,过得不好一点也不可怜,被人可怜才可怜,段昀芸很懂这种道理,自然也很惜福,珍惜段莠给的东西。
只是她有心报答,至今都找不到时机,段莠一点儿以前那里了,以前段莠一举一动都带点轻佻的侵犯性,说话也让人想入非非,现在也不作那些了,段昀芸还难受呢,明显他是故意的,可是为什么呢?总不好问,于是做些单纯的讨好,段昀芸还会做饭了,在家怎么也不干的,现在甘愿给段莠干,先给他炖汤,不过说来也不是很难,食材都让后厨清理好的,她就放锅里而已,然后到了火候就叫她去端,像宫斗剧里的娘娘,很轻松就是了,但要说得不易,段莠听得很高兴,但是秀儿说大爷不爱喝汤,嘌呤高,段昀芸很扫兴。炒菜倒是费功夫,段莠喜欢清炒的东西,用油滑一下,添水焖熟,也很简单,但是段莠也吃不多,弄得段昀芸没兴趣,不过后来段莠有天说她做得好,只是不想让她天天费心思在这些上面,不需要她干这些。段昀芸点点头,回去之后倒想哭出来,段莠对她真好,珍爱她。更知不知道怎么报答,她开始觉得回给段莠的该是同样珍重的,以前那种,有点作践他,把他想得不好了。就比如当狗那次。
随着过年,段家又喧闹起来,不再只是她跟段莠的静庄。秀儿提过要让她回家,规矩是要回的,但段莠说那都是封建产物,让段昀芸留下。段昀芸忍不住得意地看了秀儿一眼,她老觉得秀儿在阻碍她,秀儿只是不想让他们两边都太当真,到最后下不了台了,段莠老觉得自己心里有数,而且也有点贪,想要占点儿热闹给自己享用,段昀芸又是小孩,又没有别人管她们。其实她也不该管,她向着段莠,也觉得段昀芸可怜,简直像孩子一样对他们两个。
是段父段母来看段昀芸的,头一次进到院子,一进比他们家叁口住得都大,段母一直说:环境不错。然后用那种眼看段昀芸,好像欣慰她卖了一个好价钱,但是,不好的是这份荣耀她没有享受,最好再回报一点。段昀芸当没有看见,她已经对这种要求回报的感情感到厌烦,也许是被段莠惯坏了,让人回报的,怎么能是好东西。段母嘴里依然离不开段嘉宝的事,段昀芸想让她别说了,却听到她讲,要去谢谢段莠,隐晦地告诉她:段嘉宝已经不在家里住了,段莠安排他去疗养用到新院,开始一种更先进的新疗法,段昀芸立马感到有千斤重,甚至移情地恨起了段莠,她想单纯地跟他,可是可能么。送走了父母,段昀芸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深深咬着指甲,好,就让她卖去吧。
还是气话,见了段莠就好了。段莠可能是怕段昀芸多心,不当着她的面跟狗云云玩,偶尔让人带着它在院子里玩给他看,段昀芸进了门看到的就是这个样子,段莠坐在屋子里面,隔着窗户看家里的一个长工训狗,段昀芸走过去,也抓了把狗粮,狗就跟着她了,一点儿也不认谁,还说狗忠心呢。段昀芸笑起来,狗扒着她的腿,段昀芸穿着条丝袜,让狗给勾破了,浅白色的肉透出来头,段昀芸用脚踢了一下,坏狗,又去喂给它食,狗跟她玩到一起了。抬头看见段莠,从一扇小窗子里映出的脸,窄而秀的脸型,如一位束之高阁的美女,在冬天暗淡的景里颇有精心摧残了的的憔悴美,他以前年轻也这样吗,那也有点可怜了,这么好的样貌,却总也光辉不起来,像病梅,歪曲着让人赏,赏他的病,不病不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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