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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弟弟出生了,你就多了一个亲人,我们俩在祝家也多了一重保障。小柬,你哥有来找过你吗?来过你们学校吗?”
“没有。”
他甚至不清楚安嘉荷为什么会这么问。
“小柬,你得争点气。我费劲心思把你送进了这,就是想让你离祝青霄近一点,能和他培养培养感情,以后也不会吃亏。再就是孩子出生前,他那有什么风吹草动,你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他向来就不把我放在眼里,我也忍了,谁叫祝云非就他这么一个儿子,可现在不一样了,等这孩子出生,祝家也不只他一根独苗,怎么也得对我尊重一些,分家产的时候…”
“妈。”
安于柬出声打断,“您别说这些。我不想听。”
“不想听也得听,小柬,也许妈妈不该这么早和你说这些,但总有一天…”
安于柬掐断了电话,耳边只剩下忙音,来不及说的心事也不再有第二次机会和冲动,他不愿听到安嘉荷如此直白地告诉他,牵着他手,告诉他将要开始新的生活时的喜悦和期冀不是出于爱情,和无法违背的心动,而是出于算计和隐忍,也不想贬低自己和那个孩子的存在,只是桌上垒起的两堆筹码,等着安嘉荷露出底牌的那一刻。他没有争的心思,他从未有一天有过融入祝家的错觉,并非触手能及的都能属于他,至于祝青霄,安于柬没有想过争,更不敢想象于陌生人的亲近,如果可以,他大概会选择祝青霄视线之外的任何一个地方。
比起祝云非带给他有形的压迫感,他更害怕祝青霄眼底降于冰点之下的温度,那种像看街边野狗又像在看某种玩物的眼神,令他羞耻。......如果没有那场意外,他可以是和祝青霄永远平行的单线。
在痛到倒地,临近昏厥的时刻,祝青霄像救世主一样出现在他面前,让他免受致命的第二次伤害,“道歉”
二字如惊雷在耳边炸响,不等他反应,往昔的施暴者被轻易击溃了心里防线,动作迟缓地将安于柬扶起,诚恳地向他道歉。
并不是刻意伪装出震惊的模样,而是祝青霄的一系列举动没有一处落在了安于柬的设想内。没有血缘,不过徒有强加在两人身上的“兄弟”
关系,他可以心安理得地视而不见,而那些真实的、暴露在外的伤口也不会打破空间的局限,让祝青霄能感同身受。
除了维护祝家的颜面,如果不是为了祝家…
安于柬想不出其他可能。
可偏偏又在下一秒,片刻的愠怒消散,祝青霄错开视线,安于柬再次变得透明,祝青霄甚至不愿多停留一分一秒,大步离去。眼前的一切生的太快,安于柬刚划亮火柴,祝青霄刚有了点出乎意料之外的人性和温度,火焰便熄灭了,安于柬举着烧焦的木棍,努力分辨到底是泡影还是现实,犹豫要不要点燃下一根火柴。
好在,一根也足以越过寒冬。
日子变得好过许多。那天之后,安于柬明显感觉到周遭的变化。深夜,独自穿过宿舍门口的长廊,等着他的不再是头套和坚硬的棍棒,霸凌者心血来潮的捉弄和肆意的威胁,他会有一瞬的错觉,黑暗中的举步维艰和胆战心惊十分多余,可冷静下来,他却不敢放松警惕,暗自认为只是侥幸平安度过了一天。更难以招架的是身边人突如其来的热情,不只是同学,明明不曾说过一句话,却在安于柬毫无防备时凑过来询问他的喜好,问他愿不愿意周末同他一起乘私人飞机前往某个欧洲小国度假,不愿意的话,是否能赏脸去郊区的别墅做客,安于柬不知如何开口,只得以宵禁作借口,对方直呼可惜,离开时不忘提醒他改变主意可以随时找他。
校长也一改往日敷衍的态度,巡视时刻意出现在安于柬所在的班级,质问老师为何将安于柬安排在角落,接着又以关心学生的名义请他到办公室喝茶,话里话外,都在试探安于柬的刻意隐瞒是否只是为了低调,见安于柬态度不明,又表示自己愿为从前的疏忽和怠慢登门致歉。
走出办公室,安于柬看着外面的天空,似一张巨大的网笼罩在他身上,喘不过气。他曾天真的以为,物理意义上的隔离能够帮助他逃离祝家,可惜,他如今才意识到,离开祝家,他什么也不是,不是侥幸,也不是划亮火柴后,幻觉中的意外惊喜,那些突然改变的态度,友好亲近的人,只不过是敏锐地从祝青霄对他的态度中,嗅出了其他可能。
他这个异姓人并非对祝家来说可有可无。
可这并非安于柬的本意。
肉体的伤口逐渐愈合,心灵的烂根愈腐朽。
只是在食堂的角落用餐,也能吸引无数目光投来,总有人想尽办法想要接近他,有像母亲说的那样,想和安于柬搞好关系,以免日后吃亏,也有把他当作搭上祝家的绿色通道,比起高岭之花的祝青霄,还是唯唯诺诺的安于柬更好拿捏,安于柬坐在位置上,不锈钢盘上倒映着形形色色的人,每一道光影闪过,他都要揣测对方的用意,生怕说错一句话。
一同抱团取暖的朋友也逐渐疏远,安于柬清楚,霸凌并没有停止,可那些人也不会再对自己喊痛,甚至认为在欺骗他们的感情。
刻意的疏远,陌生视线的压迫,没有一刻不在紧绷着的神经。他开始出现幻觉,意识飘散时,总有声音传来,像暗礁旁塞壬的迷音,安于柬是误入的水手,再晚一步,他便纵身跳下天台。
他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无意识地走上天台,往下,空荡的风卷起裤管,只要抬手,挥一挥手臂,他便能迎风起飞,可又在快要成功的前一秒,晃过神来,被自己的想法吓出一生冷汗,走下天台踩在水泥地面上是,小腿抽搐,人也跟着颤抖。
是夜,安于柬逃出宿舍大楼,用回形针撬开了图书馆的锁,沿着阶梯登上了七楼。本只是普通的失眠夜,无意听到有人说起图书馆顶层视野开阔,安于柬睡不着,便溜出来赏月,今夜的月不够圆,也不够明亮皎洁,但对安于柬来说却足够了。他一时失神,想要伸手够一够这突兀的月,转眼便站到了台阶上,可惜,他无法触及,只能摸一片光,捧在手心欣赏。
不等他看清,就被人攥着衣领往后一拉,安于柬重重摔在地面上,比疼痛更早一步的是窜入鼻腔的烟味,脑海里浮现出那些可憎的面孔,以为又要挨打,安于柬习惯性地用手臂挡在面前。
“你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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