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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瑞丝说道。她草草地挥了下手就离开了。
她汇入了主街上的人流,缓缓地走进了教堂的院子。当她穿行于货摊之间时,她感到集市上笼罩着一股悲凉的气氛。这会是她的幻觉吗?仅仅是因为博纳文图拉说过那样的话吗?她觉得不是。她记得在她小时候,王桥羊毛集市要热闹得多,也拥挤得多
。那时候,修道院院子里根本摆不下来参加集市的摊位,周围的街道上全都挤满了没领执照的摊位——通常都是一张小桌子,上面摆着些不值钱的玩意儿——此外还会有许多托着托盘叫卖的小贩、玩杂耍变戏法的人、算命的、卖唱艺人,还有招呼有罪的人忏悔的游方修士。而现在就连修道院院子里都还能再摆下些摊位。“博纳文图拉说得对,”
她自言自语道,“集市的确在萎缩。”
一个摊主奇怪地瞪了她一眼,她意识到自己把正在想的事情大声说出了口。这是个坏习惯,人们经常认为她是在和鬼魂说话。她一再叮嘱自己不要这样做,但总记不住,特别是当她忧心忡忡的时候。
她绕过大教堂,来到北侧。
梅尔辛正在门廊里干活儿。门廊是个宽敞的地方,人们常在这里开会。他把门笔直地立在一个结实的木头框架中固定住,然后在上面雕刻。在新作品的背后,腐朽破碎的旧门仍然在拱内。梅尔辛背对她而立,这样光便能越过他的脊背照在他面前的木头上。他没看见她,雨声又淹没了她的脚步声,于是她得以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端详了他片刻。
他是个矮个子,比凯瑞丝本人高不了多少。他那瘦削但结实的躯体上支着个聪明的大脑袋。他的一双小手灵巧地挥来挥去,用一把锋利的刻刀在木板上雕出一道道优美的曲线来。他的
皮肤很白,还长着一头浓密的红头发。“他可不够帅气。”
当凯瑞丝承认自己爱上他时,艾丽丝曾经一噘嘴说道。的确,梅尔辛没有他弟弟拉尔夫那种会让人眼前一亮的英俊,但凯瑞丝觉得他的脸非比寻常:五官不够端正,又总带着一股嘲讽的神气,透着聪明和幽默,而他正是这样一个人。
“喂。”
她招呼了一声,梅尔辛跳了起来。凯瑞丝忍不住大笑道:“你好像不大容易吓成这个样子呀。”
“你吓死我了。”
他犹豫了一下,吻了她。他似乎有些狼狈,但当他全神贯注于工作时,这种情况时常发生。
她看了看梅尔辛正在雕刻的画面。门的两侧各有五个童女,五个聪明的童女正在享用婚宴,五个愚拙的童女则把她们的灯颠倒过来,让人们看里面没有灯油。梅尔辛模仿着旧门的图案,但有些细微的变化。童女们站成了行,五个在一边,五个在另一边,就像教堂的拱券上雕的一样。但是在新门上,她们却并非一模一样。梅尔辛给每个童女都赋予了个性特征。一个漂亮,另一个则长着卷曲的头发;一个在哭,另一个则顽皮地眨着眼睛。他把她们都刻活了,相形之下,旧门上的画面则显得呆板僵化,死气沉沉。“太美了,”
凯瑞丝说道,“但我怀疑修士们会怎么想。”
“托马斯兄弟很喜欢。”
梅尔辛答道。
“安东尼副院长呢?”
“他还没看,但他会接受的。他可不愿意付两次钱。”
的确如此,凯瑞丝心想。她叔叔安东尼不是个锐意求新的人,而且还吝啬小气。提到副院长,使她想起了自己的差事。“我父亲要你到桥那边去见他和副院长。”
“他说什么原因了吗?”
“我想他是要恳求安东尼建一座新桥。”
梅尔辛将工具装进了皮包中,迅速地清扫了一下地板,将锯末和刨花都扫出了门廊。然后他和凯瑞丝一起冒雨穿过了集市市场,沿着主街走到了木桥。凯瑞丝告诉了他博纳文图拉早餐时说过的话。像她一样,梅尔辛也觉得近年来的集市远不如幼年时记忆中那样热闹了。
尽管如此,桥的那一头仍然排着一长队人和车,等着进入王桥镇。在桥的近端有一座小小的门房,一个修士坐在里面收费,凡带着货物打算进城卖的商人每人收一便士。桥很窄,所以谁也不可能不排队,于是本不需要交费的人——主要是本镇居民——也不得不排在队里。而且,桥面上的一些木板或变形或破裂,以致货车过桥时也格外缓慢。结果队列便在蜿蜒于郊外小茅屋间的小路上延伸了很长,一直消逝在迷茫的雨雾中。
而且桥也太短了。毫无疑问,桥的两端曾经都是建在干地上的。但也许是河面变宽了,或者更可能的是,几十年几百年车来人往,将河岸磨平了,因此现在人们在
桥的两端都不得不蹚过一段泥水。
凯瑞丝看到梅尔辛在审视桥的结构。她了解他的那种眼神,他在思考桥是怎样立起来的。她经常注意到他那样凝视着什么,通常是教堂,但有时也会是房屋,甚至是什么自然物,比如一棵茂密的荆棘树,或者一只正在翱翔的雀鹰。他会全神贯注,目光明亮而锐利,仿佛要将一道光射入黑暗中,看看那里究竟有什么。如果她问他,他就会说他想看透事物的本质。
凯瑞丝顺着梅尔辛的目光,也凝视着老桥,努力想象着他能从中窥出什么奥妙。桥长六十码,是她见过的最长的桥。桥面是由两排巨大的橡木桥墩支撑的,就像教堂中殿两侧对称的柱子。总共有五对桥墩。两端的桥墩在水较浅的地方,非常矮,但中央的三对桥墩则高于水面十五英尺。
每座桥墩都是由厚木板固定在一起的四根橡木柱组成的。传说国王曾经赐给王桥修道院二十四棵英格兰最好的橡树修建这中央的三对桥墩。桥墩的上方是两列平行的圆木。两列圆木之间又有较短的圆木连接,从而形成了桥面。桥面上方纵向铺着厚木板,形成了路面。桥的两旁是木制的栏杆,但不大结实。每过十几年,就会有一位醉酒的农民赶着马车越过栏杆,连人带马栽入河中淹死。
“你看什么呢?”
凯瑞丝问梅尔辛。
“看那些裂缝。”
“我没看见有裂
缝呀。”
“中央桥墩两侧都有木料裂开了,你可以看到埃尔弗里克用铁条加固了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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