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娅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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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建悲田坊（第1页）

韩国夫人出殡才两月，突然传来新城公主逝世的消息。圣人哀恸，疑驸马韦正矩谋害公主，将驸马韦正矩下狱，命三司会审。姑姑向来疼爱姊妹俩，顺顺安安向皇后请求亲往拜祭。

在去往新城公主府的马车上，安安说起此事，“姑姑自尚韦正矩以来，夫妻不和，众所周知。可要说是韦正矩害死姑姑，实在牵强。便是借他两个胆，他也不敢谋害公主啊。”

说来在高宗武则天时期，做驸马确实是个高危职业。别说韦正矩了，历史上，我们姊妹连带我那未出生的妹妹的驸马都丢了性命。这也是顺顺一直不愿成亲的原因之一，生怕因为自己，拖累他人性命。

“圣人已命三司会审，我们不便插嘴。他与姑姑长期分居，连姑姑的近况都说不清楚，圣人更气了，只怕是凶多吉少。”

顺顺望着姑姑的棺椁，恭恭敬敬的上了三炷香。这世上，我的至亲（真正关爱我的亲人）实在不多，姑姑算一个，可如今她也走了。念及此处，顺顺悲从中来，不能自已。圣人为了姑姑之死大雷霆，表面是兄妹情深，可姑姑实因何事伤神，与韦正矩之间因何不和，他当真不知吗？事已至此，又何必拿韦正矩撒气！

从新城公主府出来，马车往悲田坊走去。出宫不易，借着此次出宫，正好去验收下捐献余食的落实情况。让安安换上平民女子装扮，去流民、贫民中了解实情。看着难掩新奇，迫不及待转身要走的小妹，顺顺忍不住叮嘱，“多同他们唠唠家常，别脾气，别起争执。也不要当面赏金银，引哄抢。你身边只有一个侍女，四个侍卫，要是那些流民闹起来，可拦不住。”

“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炮竹，一点就炸。”

你不是吗？顺顺暗自摇头。

悲田坊由寺庙所设，僧人专管，此次来访，并未事先告知。顺顺亮明身份，觉明大师大为吃惊，忙迎公主进门。“算算时间，皇后赏下来的吃食也该到了吧，去看看吧。”

只见院中摆着几个大木桶，顺顺特命宫人将所剩吃食分类倾倒。稻黍、面点一桶，各式青菜一桶，肉食一桶，粥一桶，点心一桶。可面前却少了肉食的一桶。

顺顺看到内侍拎着几个食盒，打开一看，“白龙曜（里脊肉），箸头春（鹌鹑），通花软牛肠，好精致的吃食，这是要送哪去？”

内侍吓得磕头请罪，“公主，是，是送到弘福寺的，剩下的，奴才什么也不知道。”

“大师，寺中僧人不吃这些吧？”

觉明神色慌张，秋高气爽的天气，竟流汗了，“这，也是散给贫民的。”

“既是给贫民的，装的这么精细做什么？”

顺顺抬手将食盒中的美食混入粥桶、菜桶，觉明大惊失色，不及阻止。

顺顺也不急回去，觉明本想叫僧尼准备素斋，公主却只叫侍女从几个餐桶中各呈两份，放至公主与觉明桌上，“大师负责施食事宜已三月有余，贫民吃食可曾尝过？所捐吃食有饭有粥有菜，于百姓已是饕餮盛宴，可即便如此，在你我这样的贵人眼中，也太过简陋了。皇后殿下哀民生之多艰，故有捐食之举。若连亲尝都不愿，何以体会殿下爱民之心。”

这时，梁六进屋，在公主旁耳语。公主笑着望向觉明，笑得他心里直毛，“大师好算计啊，用着皇后所捐余食，为弘福寺赢美名，还向富人售卖，赚取金银。怎么，贵寺缺香油钱吗？可吾怎么记得，元日时，皇后殿下刚捐了五千贯香油钱呢？”

那食盒中的精致菜品，正是卖给那些长安富豪的。他还挺会玩，直接开创盲盒风尚，宫中送什么，他卖什么，不接受点单。那些豪门家丁付了定金，菜却让顺顺都倒给贫民了，这会正闹着退款呢。至于是何人帮弘福寺将这些金贵食物重新包装售卖，不用觉明说也知道，肯定是章尚食。

除倒卖宫廷食物外，悲田坊的管理也有问题。安安现，领取食物的百姓中除流民、乞丐等贫苦百姓之外，还有一半是摊贩、小吏等衣食尚可的普通人在与贫民抢食。两人回宫便迫不及待的上禀皇后。

皇后下令将悲田坊迁至阳永坊内，收为内廷专营，设悲田坊使一名，指派女官专管。将施食由一日两次减为一次，时间定在酉时至戌时。这个时间已经宵禁，各坊坊门均已关闭，能领到食物的只能是阳永坊内的人。而阳永坊位于长安西南角，是长安最偏僻所在，也是贫苦百姓聚集地，如此可避免有人与贫民争食，除非他想穿越大半个长安城，与乞丐流民在窝棚中同睡一夜（皇后考虑到周边里坊的贫民，特地在悲田坊内搭建免费过夜的窝棚，你要想住的稍好些，在悲田坊旁边还有五文一晚的茅屋特价房。）

至于弘福寺开创的盲盒政策，顺顺则向皇后建言保留，每日在皇城顺义门高价售卖。这么一大笔收入与其进了章尚食和弘福寺的兜中，还不如拿来用于悲田坊的运营。

“那群言官总说是因为连年征战，兵役加重以至百姓男丁稀少，生活困苦，甚至逃离故地，沦为流民。可看这安安与流民们所谈，多是因门阀兼并土地，或沦为佃户、部曲或沦为流民，进城另谋生路的。这些世家豪强才是大唐的蠹虫。”

顺顺让安安将她与贫民、流民所谈，皆整理在册。皇后看着这份记录，忧虑重重。

“母亲所言极是。即便是征调男丁服役，也是会确保每户留一名男丁的，不至于男丁断绝，土地并没。如今朝堂，世家子弟占据大半，他们自然不会承认百姓贫困是世家剥削所致，而将错误归于圣人、殿下动战事。”

“贬抑世家，只靠《姓氏录》是不成。土地、选官才是世家的两大臂膀，这两样不变，世家就倒不了。”

皇后已准备向世家起更猛烈的进攻，看来朝堂上又要掀起一场轩然大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