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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水榭内莺声漫语、娇啼婉转,均随着说起话来。因都督府家光是小娘子便有十来个,若是不看准时机说话,便丝毫寻不着出头的机会。先前李丹薇、李八娘因得了姑臧夫人青睐,在一众姊妹间颇为出彩,这回姊姊妹妹均有意不想教她们再夺了风头,越发妙语连珠起来。李八娘倒是看准机会说了些话,又得了几分关注,李丹薇索性便沉默下来,只管与李遐玉悄悄捏着手暗地里交流。孙秋娘则依偎在姑臧夫人身边,很是无辜地睁大眼睛望着众人,笑得可怜可爱。
待得都督府诸人都到齐之后,卢夫人又唤了吹拉弹唱的伎人前来助兴,这才一同用了午食。期间谢琰很是受了郎君们的仔细打量,有心中不忿的,也有探究好奇的。待到用过吃食后,一群郎君便迫不及待地将他与孙夏、李遐龄都邀去了外院书房。明面上说是要问一问他这几个月的经历如何跌宕起伏,实际却存了考校比试的心思。
谢琰自然不会将他们若有若无的试探放在心上。他不似这些仍旧显赫的世家公子,能凭着家族荫蔽便能得个一官半职,而后顺顺利利地踏入官场,又靠着家族、姻亲提携步步高升。他须得从最底层一步一步走,只能依靠自己的能力,以及各路恩人的推动。仔细说起来,李和、柴氏是他的亲人,崔敦、姑臧夫人、契苾兄弟却是能助他一臂之力的恩人。或许,李都督将来亦可能对他另眼相待。故而,他不惧怕展露出自己的棱角,当藏的时候藏,当露的时候——自是须得一鸣惊人方可。他如今已是正经的折冲府队正,又何须再遮遮掩掩呢?
☆、冲突矛盾
又过了两三日,便到了九月初九重阳节。说起重阳,无非是登高、赏菊、插茱萸几件要紧事。若在往年,都督府必定会前往州府郊外,挑个小山坡围上行障,供女眷们玩乐。只是如今姑臧夫人病体虚弱,受不得风,恐怕也登不得高。有贵客在家,都督府自是不能将客人留在府中,自行出门顽耍。于是,卢夫人便决定,在府中举办重阳节宴,广邀州府内世家官家子弟内眷前来同乐。
因都督府宴饮的缘故,柴氏遣人给孩子们送了好些新衣首饰。姑臧夫人见了,不免拉着几个小娘子,微嗔道:“你们如今都随着我住,哪里还能让家中长辈费心思?唉,也是我思虑不周,没想过这重阳节竟也如此重要。”
说着,她便又取出些名贵衣料、头面首饰,给小娘子们各自分了几样。虽说衣料已经来不及用了,但这些头面首饰都漂亮得紧,倒是很适合插戴。
于是,到得重阳这日,李遐玉、孙秋娘、李丹薇、李八娘几个一早便装扮起来。李遐玉梳了娇俏的双螺髻,插戴着镶红宝玉梳、碧玉步摇,簪着菊花与茱萸串,穿着六幅藤黄色菊纹夹缬裙、黄栌色绞缬半臂;孙秋娘依旧是双丫髻,带着金镶玉小钗朵,簪着连串的菊花与茱萸,穿着五幅樱草色枫纹绞缬裙、橘红色半臂;李丹薇梳着反绾髻,插戴着火红宝石钗朵,发髻中的晶莹珠串与茱萸似掩非掩,穿着六幅橘黄色菊花绣裙、鹅黄色半臂。
三人都戴着姑臧夫人赐的首饰,教她看得很是欢喜,握着她们的手瞧个不停:“确实很衬你们。我那媳妇眼光不错,只可惜我喜穿胡服,平日倒是不戴这些汉式的首饰,给了你们正合适。”
她所说的媳妇,无疑便是临洮县主了。宗室县主挑选的头面首饰,自然是盛行于长安的新样式,论精巧名贵,完全不输都督府诸内眷压箱底的物件。李遐玉几个原先并不想收下这些礼物,但推辞不过姑臧夫人的好意,只得心中暗暗发誓待夫人如嫡亲祖母,日后也多孝顺一些,才好报答她的情谊。
说话间,李八娘也袅袅婷婷走了出来。她已经过了及笄的年岁,梳着堕马髻,零星戴着几样玉饰,穿着五幅白青色绣裙、蜜合色半臂,越发显得清丽出尘。只是,浑身上下竟没有戴半点姑臧夫人送的首饰,与其余三人截然不同。见了姑臧夫人,她款款拜下,羞愧道:“夫人送了儿那么些好首饰,本想都戴出来,但怎么都与衣衫不相合。望夫人莫要责怪儿失礼才是。”
姑臧夫人勾起唇角,眼中的笑意分毫未减:“既是送你们的,什么时候佩戴自是由你们做主。也是我那些首饰都色彩浓重,式样也老成,不适合你这般年华的小娘子,也不合你的性情。”
李八娘又说了好些愧恼与感谢的话,李遐玉、李丹薇不动声色地互相瞧了瞧,交换了眼神:若是当真愧恼,何妨挑一件首饰出来戴呢?姑臧夫人给的首饰,也不全是珠宝,玉饰也有一两样。便是戴上,再簪了花,也不见得与衣衫不相配。当然,不愿意戴,又是另一回事了。虽说这般不算太过失礼,但也总是违了夫人的好意,亦会教夫人心中略有不快。于世家贵女而言,也算得上是极大的疏漏之处了。
李遐玉并非瞧不出来,李八娘为人清高,待她与孙秋娘有些疏离。只是,她没料到,此人竟对姑臧夫人也并无多少敬意——平日的敬意不过是刻意为之,此时的举止方能显出内心所想。也是,姑臧夫人虽贵为郡夫人,但在某些人看来,到底也不过是胡妇而已。陪着胡妇顽笑数日,或许对李八娘而言已经是极限。戴着胡妇给的首饰在她看来无异于讨好,定然是不行的。当然,她或许更瞧不起她们,蔑视她们竟与姑臧夫人如此亲近罢。
幸而姑臧夫人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伸手让李遐玉、李丹薇扶着,便出了院落,往宴饮之地而去。重阳节宴热闹极了,几乎人人都能寻着感兴趣的游戏。郎君们遵循古射礼,在湖畔立了草靶比试射箭,获胜者还有彩头;另还有些投壶者,饮酒行令、吟诗作对者,或索性曲水流觞者。小娘子们则在湖畔另一侧赏菊、射履、斗草、双陆,亦是笑声阵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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