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娅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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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是求助还是放弃（第1页）

林慧茹，出生在福建闽东的小乡村，这里四面都是山，每天早上只有一趟客运小巴车来回去下一个小镇，县城，上午九点出，傍晚五点回。她至今都记得小时候跟奶奶坐小巴车去镇里伯父家，车上弥漫着一股鱼腥混杂着芹菜，还有同车人身上的汗味烟味，以及挥之不去的汽油味，这些味道时刻都能在记忆里闻到，它们就是导致晕车的罪魁祸。

慧茹从小和奶奶一起生活，奶奶每天要去山上采茶叶，有记忆以来，她提着一个塑料编织而成的小篮子跟在奶奶后面上山，在跟她身高一般高的矮茶丛中来回穿梭，用她小小的手指头轻轻掐下茶尖的部分，采满一篮子才可以放工。风从山中吹来，慧茹短短的头也随风舞动，在恣意的跳快乐恰恰，采了一会儿她跟奶奶说她累了，奶奶就让她坐在一棵枇杷树下休息。周边除了枇杷树，还种满了李子树，桃树等，除了她和她奶奶，这个小山头看不到任何人，但是只要能看见远处白头的奶奶在茶丛中忙碌，她就觉得很安心。

慧茹最喜欢树下的小草小花，翠绿的三叶草，叫不出名字的小野菊，黄的，粉的，她都爱惜，抚摸它们，轻轻的跟它们说话。她会把她在童话书上看到的故事说给它们听，树上的小鸟也时不时唧唧叫，仿佛在回应这些有趣的童话。故事的结局，慧茹总是会认真的说：最后，公主和王子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当邻近中午时分，奶奶带着慧茹沿着窄窄的山路往家的方向走，快到家附近的土路时，还能看见村里的希望小学，一些邻居小朋友放学了，看见山上的慧茹，还会大叫：慧茹，快跑啊，山上有妖怪啊！有妖怪啊！这个时候总是吓得慧茹赶紧走到奶奶前面，怕后面的妖怪伸出看不见的手把慧茹抓到山洞里。这个恶作剧吓得慧茹很久都不情愿再跟奶奶去采茶叶。

那年慧茹5岁了，还没有去上学，她很羡慕小几个月的堂弟能去学校，她充满了期待。村里只有一座希望小学，幼儿园也是小学里的2个教室划分出来，一个大班，一个小班。她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去，她常常走过校门口的那个石桥，到那个未知又充满希望的世界去探索；她在学校放假的时候跟堂弟一起去校园里玩耍，看到木头桌椅和暗绿的黑板，她想知道老师是怎么站在黑板前教书的，她想有一个专属的座位，把自己的文具书本放在桌子的抽屉里，她还幻想自己拥有一个漂亮崭新的书包。她就那么站着，看着教室里的一切；她奔跑在泥土操场上，还有一些下过雨未被晒干的坑坑洼洼，不小心跑一脚泥，甚至脚陷在里面很难拔出来；还有操场另一头，简易的厕所，无人清理的蹲位，恶臭难闻……但是慧茹觉得，只要能去学校，这些都可以接受，都比天天跟奶奶去山上采茶叶来得好。

后来她7岁了，终于获得了上学的机会，小学一年级，老师就住在她奶奶家旁边的小房子里，很矮很朴实的一个男老师，听奶奶说他们一家是租在邻居家的一个最小的房间里。慧茹每天放学回家的路上都必须路过老师的窗边，但是记忆中老师好像从来没有在校园外跟慧茹说过一句话。奶奶偶尔会给老师送几颗自己种的菜，无非是希望老师在学校能多关照慧茹。奶奶遇见老师的时候，总是说话特别客气，恭恭敬敬的，奶奶说她没有机会上学是个文盲，不会说普通话也不认识字，自己的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她对有学问的人或者哪怕会识字的人，都特别的尊敬，好像他们高人一等，而自己注定矮人一筹似的。

有一次这个朴素的男老师，在路上跟奶奶说了几句话，下午上学的时候，奶奶拿了一根藤条冲进了班级，揪住慧茹就往教室后门走，身高只有15o的奶奶，又瘦小，慧茹那个时候一直以为奶奶是不是某个妖怪附体怎么瞬间爆出那么大的力气，拽着慧茹，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藤条一下一下的抽在慧茹的后背。边打边说：你怎么可以撕同学的书本？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叫你要听老师的话，你怎么不听？你不要读书了，回去采茶叶！

慧茹当时肯定是哭了，其实奶奶前面两下打的很重，后面几下就轻了，但是说话的语气还是冲的。慧茹印象中，当时老师没有过来劝，站着讲台那儿，一言不，同时安静的还有整个教室的小朋友，都被奶奶的这一幕愣住了。

最后，奶奶跟老师说：对不起，老师，您继续上课，我上山采茶叶去了。慧茹再不听话，您拿教鞭打她便是。

慧茹不知道该跟奶奶走，还是站在教室后门，后来她默默地坐回到自己位置上，继续下午上课，她还记得老师教1o以内的加法。傍晚放学，她再次路过老师的窗前，小小的，窗户上的花纹纹路反射着夕阳，金光闪闪，充满了希望与美好。她走到家门口，看见奶奶在整理几颗刚拔回来的菜，把叶根的泥土放在石头上甩甩，把烂掉的叶子一片一片揪下来。奶奶问她：你后背还疼吗？慧茹说：不疼了。说着就坐在奶奶旁边的石头台阶上，奶奶也没有抬头看她，用藏青色袖子抹了一下眼睛，继续处理放在地上的菜头。

奶奶家，准确的说是爷爷家，因为奶奶说：这个家，爷爷是一家之主，如果伯伯来了，伯伯就是一家之主，我们要听他们的话。爷爷家是两层的小木屋，爷爷住在楼下，奶奶和慧茹睡楼上。

晚上，奶奶问慧茹，你为什么撕小朋的书本？

慧茹说：他说我没上过小班和大班，没有爸爸妈妈，是从野人洞里捡回来的。

奶奶说：小朋他爷爷是村里的干部，这下他们记住你了，以后还会欺负你的。

慧茹没有说话，翻了个身，脸朝着木墙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