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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匹马显然一路被苛待许久,肋骨已能清晰显现,身上的脏污散发出并不舒适的味道,似乎眼也因病而略有浑浊,尤其是几处鞭打的伤痕仍泛着深红,似是还未好全,就被赶了千里的路,来此谢罪。
“确实是他。”
孟苍舒只轻描淡写一句,“鬃毛长齐了,我差点没认出来。”
孟子世万万没想到孟苍舒会这样说。
他本着伯父的意思,给孟苍舒台阶下,指望他能顺势和解,好教当场的人做个见证,谁知孟苍舒似乎是领情了,但又没全领受,也不言及是否愿意和解,更没有怨怼愤怒之语宣之于口。
“孟御史下次当说客,还是得先问清再来,不然如果我存心让御史大人下不来台,那今日这宴席还怎么宾主尽欢呢?”
孟苍舒轻轻拍抚马的脊背,笑着娓娓道来,“这匹马名叫银骓,是你父亲的爱马,据说血统甚有来头,又可考至春秋,是绝世的骏马,它自幼驯养醇熟,如何会骤然惊疯?其实,那天他只是被人点燃了鬃毛,动物哪有不畏火的?此马又疼又怕才拖着被绑在他缰绳上的我到处乱窜。孟御史冤枉它了。”
“那又是谁绑你在上头,谁点的火?”
庞绪听不下去,用力一锤案几,芦菔汤和茶洒得到处都是。
他军旅多年,雷霆之怒下颇有威势,孟子世惊惧之中不自然后退一步。
“我被打晕前,算自己在内,也只有三个人在场。孟世弟不是已经告诉大家还有谁了么?”
孟苍舒笑着说道。
顾廉听不下去了,蹭地站起来,李丞雪一看不好,也跟着跳起来,操起老本行,一甩浮尘抢先道:“福生无量天尊,如此良驹,为人驱策,怎知人心险恶?贫道掐指一算,马入庭,主急况盈门,乃是凶恶之卦,不宜再行宴饮了。”
然而因顾廉太生气,方才一会儿给他浮尘已扯掉了好一半须子,他此刻甩起来全无气势,倒甩得漫天细须纷纷而落。
浮尘细须落在承明公主的案几上,她看了一小会儿,抬起头来道:“是父皇的旨意要你们来致歉言好么?”
“不……不是……”
孟子世胆子再大也不敢这样狂妄,“只是顺路……”
他被孟苍舒的直白惊到,万万不敢想此人竟如此直言不讳,逆转今日被动,人前没有一句软话,却也半点没撕破脸面,仿佛给他家留了好大的体面,更显得顾全大局了。
“既然如此,此事该你们私下说,今日设宴乃是郡府衙门的公账行公事,若如此来,岂不坏了规矩?天底下的官吏若都仗着沾亲带故的,专用公宴来利私行,如何对得起天恩浩荡?”
萧玉吉冷冰冰的神色看着孟子世,任谁也猜不到,她在案几下的手,也早已捏得麻木发白了。
孟子世再后退一步,不知如何辩白,正在这时,孟苍舒却正色敛衽拜道:“多谢公主殿下教诲,下官必然谨记于心,不敢忘废。”
孟子世暗暗咬牙,这个台阶你这么会下,我家的台阶你碰也不碰,好啊孟苍舒,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回去后就别怪孟家不讲情面了!
一场接风宴席不欢而散,倒是有人一点也不出预料。
孟苍舒十分满意今日,他以真相当着众人面说清楚话却不表态,以后再有人提及他是上阳孟氏,便也就有话可说了。
他虽然这辈子姓孟,可不至于非要一个郡望壮声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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