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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和老六眉头紧蹙,相对举杯,一切尽在不言中。
墨淮瞥到太子的异常,不禁愈加愤然,起身道:“耿子其,朕要如厕,你过来伺候!”
此话一出,耿子其的脸又白了,身体微微颤抖,群臣愕然,有人又嚎啕起来,太子惊得目瞪口呆,心里藏了心事,又不好再次求情。墨淮见状,冷笑一声,“耿子其,还不快跟来,难道要朕来伺候你么!”
耿子其垂着头跟在他身后,出来时墨淮趾高气昂,得意非常,耿子其默然垂泪,满脸灰败。群臣心事重重,天上人间喝起来寡淡无味,竟如白水一般。
好不容易散了,太子单独留下,等摒退众人,太子拜倒道:“父皇,儿臣明天就要出发,有件事请求父皇千万恩准!”
墨淮哼了一声,“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你是不是看中那狗崽子的女人,那女人到底有什么好,从石图到那狗崽子到你,一个个苍蝇一样盯着不放!”
太子暗暗捏了一把冷汗,“父皇,儿臣其实同父皇一样想法,也想试试那女人到底有什么好处,等尝完鲜不就弃若敝履,如果父皇也想试试就当儿臣的话没说过吧!”
墨淮冷笑一声,“我后宫美人无数,难道还用得着跟你抢女人么!收起你那套把戏,先带兵去把事情办好,那狗崽子军功无数,不能让他再坐大,我这次搁置华玄,单单让你去,你明白我意思么?”
“儿臣明白!”
太子笑道:“儿臣一定见机行事,不让墨家奴活着回来!”
墨淮颔首道:“不错,你手里有八万兵马,对付他们绰绰有余。南越的眼线报告,钱遏已经打定主意坐以待毙,我已命令那狗崽子把他做掉。你马上去接收南越,南越非常富庶,南越熟,天下足,我们手里大昭这烂摊子还靠南越来补救。”
“儿臣遵旨!”
太子含笑而起,“父皇还请多保重身体,等着儿臣的好消息!”
墨淮捻须眯着眼微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
勇王府早已被监视起来,褰裳要轻松离开绝无可能,老七略通易容之术,见她身量瘦小,便把她扮成小厮模样,又把一个侍女扮成她的模样,推说身体不适,每天病恹恹躲在内院。两人趁着夜晚离开王府,只带上原来玉谷园的两个影子侍卫保护。
因为实行宵禁,两人先躲到京城一个药堂,购置了一批药材,假做从江南上来买药,坐上马车早上才离开京城。出了城,两人日夜兼程,沿着官道追了下去。
褰裳暗暗注意他们的消息,一路下来,路人对墨家奴的军队赞声一片,原来,他治军严谨,所过之处秋毫无犯,即使有时不免践踏庄稼,砍伐木材,墨家奴也命人一一照价赔偿。消息传开,原本躲躲藏藏的大昭人民反倒笑脸相迎,为他们端茶送水,姑娘媳妇更是成群结队而来,观看墨族男儿的飒爽英姿。
“没想到世间还有这样威猛的男子!”
“要是嫁个这样的男子该多好!”
褰裳和老七追到江南,路上最常听到这样的话,姑娘媳妇们凑到一团窃窃私语,嬉笑着互相打趣,说起这些连老婆婆们都笑得合不拢嘴,眼中光芒迸发,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岁。
两人看得有趣,不知不觉间把出发前的紧张搁置下来,褰裳回到故乡,更是一寸风光一寸金,看得眼睛都舍不得眨,老七知她心事,暗中也慢下脚步。走到褰裳老家浣纱县时,老七竟以救治一个老妇为名耽搁下来,要褰裳自便,褰裳感激不尽,要一个侍卫悄悄跟住,自己仍是小厮打扮,循着记忆中的路小心翼翼地往家中走。
已是秋天,往年已是热火朝天的收割季节,现在却只有老人和妇人在农田里忙活,连刚能走路的孩子都在田埂上端茶送水,到处捡稻穗。大家做得辛苦,人人都是都是汗水淋漓,有的老人无法挑动箩筐,就让两个孩子一人一边帮忙提着挑回去,有的妇人累得倒在一边休息,只剩几个半大的孩子在田间笨拙地收割或者脱粒。
看着这一幕幕,褰裳心里酸疼不已,娘死后,爹爹带着幼小的她无法种田,便退了租,靠给别人做零工为生,平时会带她种些菜蔬拿到集市卖,两人的生活简单之至,平时几乎仅能果腹而已。她却非常快乐,爹爹有空就会带她到处游玩,还有一次因为那年菜蔬和他做的风筝笛子卖得好价钱,爹爹竟带她去了一百多里外的扬州城,让她好好见识了一番。
一个老妇迎面走来,用瓦罐提着茶水,褰裳定睛一看,她竟是自己的邻居刘婶,她惊叫出声,“刘婶!”
刘婶擦了擦汗水迷住的双眼,呆呆看着她,眼睛突然发出惊喜的光芒,“裳儿,你是裳儿!”
她回头看了看,连忙迎了上去,喜极而泣道:“刘婶,是我,我回来看爹爹!”
刘婶放下瓦罐,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连连叹息,“你怎么弄成这样了,你到底去了哪里?你走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呀,让我们担心了这么久,还以为你在外面被那些坏人抓去了。老天保佑,还好你没事!”
她顿了顿,微笑道:“你走后两三个月,你家突然有人来,把你爹的尸骨送了回来,在你家后山修了一个好高好大的墓,你爹的命真好,有你这样的孝顺女儿。”
褰裳真想立刻扑到爹爹坟上,好好向他倾诉一番,正准备向刘婶告辞,她仍拉住不放,“裳儿,前几天有个高高壮壮的汉子过来,他让我带他去你爹的坟上拜祭,那汉子是不是你男人,怎么长得这么凶,满脸都是胡子,把我吓了一大跳。”
褰裳又惊又喜,大声道:“他人呢?”
“他似乎在赶路,拜祭完就走了,还给我们留了些银两,让我们平时照顾一下。对了,他走的时候还到你家去看了一圈,到处摸摸看看,还一个劲傻笑,把我都弄糊涂了。”
褰裳微笑起来,心里如喝了春天的新蜜,刘婶又絮絮说了些闲话,这才想起要干的活,提起瓦罐飞快地朝田间跑,刚想起要留褰裳吃饭,回头一看,她已跑得不见影子了。
褰裳跪在褰子风的墓前,向那沉默的名字拼命磕头,连额头已渗出血丝都不自知,她在心中一遍遍唤着“爹”
,却不知该如何把这些经历告诉他,即使知道爹永远不会怪她,就像小时候和男孩子打架,偷偷跑去爬树掏鸟窝,他总是笑眯眯地说:“知道错了就好,以后别再犯,女孩子要规规矩矩才嫁得出去。”
他再也不会担心她,责怪她,终于获得了永远的安宁。可她却仍要继续活着,和那个威风如天神的男子,和她在一起却像调皮的孩童的男子,风拂过枯黄的长草,沙沙地仿佛阵阵轻笑,那是爹放心的笑声吗,还是暗藏着他的祝福?
耀眼的阳光中,她迷失了自己,又在脑海中一个笑脸的陪伴下,找到了最后的方向,她迎着阳光走向来时路,越走越快,心跳得越来越急。当那片欢快的田野出现眼前,她抬脚便跑,她要赶快找到老七,要催他上路,因为,她已经等不及要见到自己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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