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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宝儿懂了,这不是顾夫人要巴结她一个小小芝麻官的妻子,只是说怕谁家夫君争气,日后青云直上,所以前头就先见见面,打下点基础。要真有出息了,那才会热络起来。
原来京都和乡下也是一个样子的,见谁家快要发达了,那就提着鸡蛋烙饼把人门槛子都踏平了,甭管会不会中,先拉拢了再说。常言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也就是这么个道理。
陆宝儿对于鉴香会兴致缺缺,而老嬷嬷则如临大敌。她既然被分到了谢君陵这里,那她就是谢府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命儿,要是陆宝儿在鉴香会上折了脸面,谢大人势必也会被同僚耻笑,这可不是小事。
若是陆宝儿也不是长袖善舞的性子,在后院得罪了其他夫人,纵一把火,那也是要了命的。谁家夫人不能吹枕边风了?要是前头给谢君陵使绊子该如何呢?
她这般忧心忡忡的样子,也影响到了陆宝儿。陆宝儿想着就是个点心会,她戳那儿,找个隐僻的座位坐着,有茶喝茶,有糕点吃糕点,见人就笑,答不上来的就木讷不答,那些人顶多笑话她乡下来的不懂规矩,总比得罪人的好。
陆宝儿自然知道自己比不上那些豪门大户的嫡出小姐,既然如此,她不如落落大方坐实了乡下姑娘的身份背景,还显得坦荡,不会东施效颦让人笑话。
老嬷嬷没陆宝儿想得那么开,她和陆宝儿讨了些银两,拿去和顾家下人打听拜帖都给了几家主子小姐,顺道问问顾夫人那日的穿着,总不能撞了衣衫。许是下人们收钱收到手软,一个个眼高于顶,矫情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家老夫人惯爱穿海棠红。”
那只要避开这个颜色就行了,来往的仆人们纷纷松了一口气。
鉴香会的前一天,陆宝儿在房里收拾着香料,谢君陵一进主屋,险些被那股女儿香给赶出去。他憋气,问陆宝儿:“夫人在做什么?”
陆宝儿摸出一瓶茉莉香露,说:“顾家夫人递来了请帖,邀我明日去顾府参加鉴香会,我想着是带些香料去的,所以先筹备起来。”
闻言,谢君陵哭笑不得:“所谓鉴香会,不过就是个名头。那些夫人大抵都不会带什么香料,你不必太上心。”
“既然不带香料,叫什么鉴香会呢?”
“就是寻了由头,将你们聚一聚罢了。官场上有风声,后院里也得起波澜。”
谢君陵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陆宝儿有些紧张,她舔了舔下唇,担忧地问:“若是我没能应付好这些事,会不会给夫君惹麻烦?”
谢君陵回头瞟她一眼,小姑娘双手抵着桌子,抻着脖子朝他望来。她的黑浓长发垂落,将碧玉凝脂的那一截脖颈遮挡,黑与白对比明艳,瞧着眼热。
他莫名起了点怜惜的心思,低声说:“不会。若是我还要依仗你才能混口饭吃,那未免太无用了。不过是些妇人的筵席,你觉得有趣便去几次,若是受气了,称病待在家中就好,不必留心思周旋。”
老嬷嬷说过,若是旁的郎君都会让夫人多多探听上司的口风,哪有像谢君陵这样,为了让她高兴,连这样好的门路都杜绝的?难不成……谢君陵是在宠爱她吗?
陆宝儿心跳如擂鼓,她带些女儿家的羞怯,娇声问:“夫君是因为疼爱我,所以才让我避开这些烦人的应酬吗?”
谢君陵斜她一眼,冷漠地答:“不必多想,我不过是怕你在外多说多错,替我惹是生非,倒不如好好在家待着,还能保家宅平安。”
“哦。”
陆宝儿就不该对这样的毒舌郎君有太多期待,他的金口里吐不出象牙的。
这夜,谢君陵寻了府中管事在书房谈话。管事很是好奇,一般谢君陵都不管内宅的事情,为何突然来寻他了?
他心下惴惴不安,被老妻哄了半天,说谢大人绝不是无的放矢的主子,想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你。
管事刚到书房,谢君陵便将手上的茶碗盖子重重搭在了茶碗上,发出响亮的白瓷击打声,吓了管事一跳。
他满头都是汗,从谢君陵这张不显山不露水的脸上又觉察不出什么情绪了,只觉得谢君陵就是那披着羊皮的豺狼,本性杀伐果决,半点都不会留下祸根。他是哪里惹到主家不快了吗?管事绞尽脑汁也想不通。
谢君陵知道管事忠心,他并不想为难他,于是慢条斯理地开口:“夫人回府才没过几日,为何顾家便得了消息,还送了请帖过来?”
管事没料到谢君陵是问这件事,他想了一会儿,说:“许是门房见小的老妻将人迎进来,猜测是夫人来府邸,这才走漏了风声。”
“不过是区区下人,竟敢碎嘴主人家的事情。今儿个敢说夫人回来了,明儿个,我书房的书信岂不是也要让人知晓了?”
谢君陵说话的语气不重,话里的内容却吓得管事胆寒。
要知道,为官者哪个没点辛秘,要是日后朝堂上站队也被人轻易知晓,那是会惹来杀身之祸的。谢大人,这是疑心家里有其他人的眼线啊!管事冷汗直冒,他细细一思忖,也知道这个苗头不能起。
他咬牙道:“是小的办事不够牢靠,请大人放心,我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嗯。”
谢君陵再次端起茶碗喝茶,垂下眼睫的一双凤眼却是清明。顾家口口声声要除掉陆宝儿,好不容易被他护着寻了回来,居然这么快又盯上了。这样的老狐狸,要是不对付好了,日后可不就敢拿捏上他的七寸了?
真当他是傻子,好戏弄么?他倒要看看,顾家有没有能耐,从他手里抢人。
顾府,下人们忙里忙外,将蒸好的新鲜糕点端上绸布桌子,供之后来府中的官家夫人们品尝。
顾夫人穿着海棠花绸罗马面裙,上衣是加了狐毛内胆的织金宝蓝袄子,戴了一副红宝石的新头面,看着珠光宝气,显得年轻。她被丫鬟雅芳搀着去寻李娇,那是她可人疼的外孙女儿。
顾夫人就两个女儿,嫡长女跟了下人跑了,生出谢君陵这样不伦不类的野种来,小女儿顾晓云倒是遵循她的心意嫁到了通州名门李家去,可怜她生子艰难,产下李娇便因失血过多,踏入了鬼门关里。
李家隔了三年,又娶了一房主家太太,顾夫人心疼外孙女儿没人筹谋婚事,在她没及?时便领回了京都,美名曰要亲自为外孙女儿办及?礼,实则是见李娇小小年纪便有才女名声,人又长得标致,她是前头夫人的嫡女,此时母亲死了,继母又生了儿子,身份不尴不尬的,必定难堪。
顾夫人想拉拢她,弥补点外祖母与外孙女儿的亲情,让她心里清楚,只有仰仗顾家才能荣华富贵,好将她嫁个能给顾家带来助力的人家。这样一来,等她嫁人后,也能多多为顾家筹谋。
顾夫人甚至想过要不要将李娇送入宫去,可当今圣上的心思哪里是这么好揣摩的?何况当今圣上光是皇子都有了八九个,哪能轮得到李娇争宠?女人的宠爱,自然及不上一个皇子傍身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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