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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怎麽忘记要签名了!死明朗,你也不提醒我!”
潘霏霏对天长叹欲哭无泪悔不当初,谢明朗却笑得很开心。
那晚月明星稀,暖风拂面,像足许多长篇故事的开场,风平浪静,波澜不兴。
他倒是没想到会那麽快见到卫可。
准确地说,是看见他的照片。
谢明朗没有看娱乐杂志的爱好,每个月买的其实也就是国家地理一本而已,专门的人像摄影杂志反而不买。但是那天他和几个同事出去吃午饭,其中一个年纪和他相仿的实习美编酒足饭饱,拿著最爱的流行杂志翻看,一面感慨:“现在有张漂亮脸蛋又不死板的平面模特越来越少了。个个呆著面孔,真没意思。”
不过她翻到某页之後,忽又注视良久:“不过也还是有可造之才的。”
她身边的人听了她的话,凑过去顺便瞄了一眼,接话说:“哦,卫可啊。他本身条件好,公司又捧他,最近一些硬照都不错。”
本来还昏昏欲睡的谢明朗听到这个名字猛一激灵,先是告诉自己不至於这麽巧,但那张面孔给他的印象过於深刻,在一半职业习惯一半好奇的驱使下,他站起来也去看了眼,杂志上的模特穿著深色大衣,站在四顾茫茫的旷野之上,是侧脸,但已足够让他认出来。
同事还在絮絮说一些卫可的事,谢明朗没去听,一直在看那张广告照。卫可本身就有一张令人印象深刻的面孔,而这张照片的摄影师显然很了解他的魅力,黑白照片上那张脸显眼得要命,令人无法不注视。
谢明朗也忍不住手痒。
他找到摄影师的名字,一看笑了出来,终於承认,这个圈子有的时候就是这麽小。
然而还轮不到他找故人叙旧,电影节先一步到来。这是娱乐界一年一度的盛事,《银屏》又是以电影报道为主,对此更是全线压上,力求拿到最好最多的报道。
开幕式之前谢明朗就和几个同事先一步去了电影节的所在地。这时已经有一些电影剧组陆续到了会上,做做宣传,接受采访,有些声势大的,还就著当地的好风景举办了露天酒会,大有势在必得的架势。不过这些清闲谢明朗是享受不到的。他每天都守在摄影席上,和其他也早早到场的摄影记者一起,记录下每一个到会的明星经过红地毯时的一颦一笑。
言采所在的《蓝色之外》剧组是在开幕式的前一天到的。距他上一次提名,已经有四年,而这部片子又是得奖热门,所以当言采出现的那一瞬间,两侧的摄影席都轰动起来,不断地叫著言采的名字,希望能照到一张他目光正对镜头的照片。言采对这块场地非常熟悉,应付起来也是游刃有余,难得的是今天他看起来心情非常之好,对记者诸如“换一个姿势”
、“和导演合照一张”
等等要求都一一照办,一点没有生硬和不耐烦,更是引得记者们心花怒放,一阵狂拍。
拍完宣传照,他走到一边接受电台记者的采访,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之後,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对於得奖的信心上面。虽然这次言采是得奖的热门人选,但他并不顺著记者的话走,漂漂亮亮打了几个太极,只是大力称赞剧组的同事以及其他提名演员,并最後以一句微笑著的“谢谢大家的支持”
结束访问,就绕开其他递过来的话筒,重新回到剧组成员身边去。
接下来的开幕式,记者招待会,大大小小首映会等等忙得谢明朗天旋地转,恨不得一个人分成两个来用。同住的前辈据说每晚呼声震天,他却连一点都听不见,头一沾枕头立刻能睡死过去。
他忙到只恨分身乏术,电影节也才过去一半。当初暗自设想的时不时抽空去看一部参展电影这样的好事,彻底成为白日梦。《银屏》也安排了专门去看参展电影写影评的记者,看到其中某几部回来,被满心羡慕的谢明朗问起细节,答曰:都挺好,就是电影院里冷气太足,睡著了太冷。
终於一天下午,带队的孟雨发了慈悲,当著其他同事面说:“明朗,这些天就你没有轮休过,今晚我放你一个晚上的假。”
他已经连兴奋的力气都没有,头重脚轻回到宾馆,栽倒在床上,很轻易地睡著了。
再醒来天已经彻底黑了,谢明朗头痛得厉害,却睡不著,爬起来洗了个澡,反而再没有了睡意。从宾馆的窗外看去,电影节让这个滨海小城彻底成了不夜城,棕榈树上挂著各式彩灯,把马路两侧悬挂的大幅海报映照出奇异的色彩。海滩上似乎还有不少人聚著,不知道在干什麽;泊在港口的豪华游轮上依稀传来乐声,不知又是哪家主办的派对,想来也是衣香鬓影,满目华彩。
他拿出电影节的安排表翻了翻,又瞄了眼手表,查出自己想看的某部参展影片的最後一场在半个小时内上映。他实在不想放弃这个机会,换了衣服,朝影院去了。
不巧的是这出电影的门票早早售完,纵是谢明朗不死心等到开场,还是没有见人来退票。在回宾馆的路上他买了两瓶啤酒,一路喝著,等到意识回来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沿著海滨大道,走出好远了。
这一带离明星们下榻的高级酒店颇有一段距离,也就没太多人,连路灯似乎都黯淡下去一些。谢明朗在意识到自己走远了之後,忽然觉得疲倦起来,就朝著视线尽头那张长椅快步走过去,想得到一刻喘息。
夜里的海水是黑色的,潮涌起来,夹著潮湿的冷风扑过来,空气中是淡淡的腥咸味。谢明朗觉得有点冷,开始大口地喝酒,喝著喝著莫名被呛了一下,痛苦咳嗽的时候他稍微一转头,蓦然惊觉一米之外的另一张长椅上,还坐了另一个人。
咳嗽并没有被潮水声完全盖住,但是那个人无动於衷,一手握著酒瓶,另一只手上一点红光时隐时现,是烟。
虽然没有任何交谈,谢明朗一瞬间还是有个人空间被侵入的感觉──当然如果认真追究起来,谁是那个侵入者还未可知。於是他打开另一罐酒,以最快的速度喝完,身体迅速暖和起来,他也摇摇晃晃从座位上离开,准备就此回去,再蒙头睡个好觉,第二天再开始拼命工作。
这个时候他身後传来手机的铃声。
酒精让不擅长饮酒的他大脑迟钝,听到声音之後,他竟然转过去身去,又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这已经不是他清醒之下的正常举动,但是至少目前谢明朗还没有察觉到自己行为的失常,反而开始集中注意力,想看清楚不远处那张椅子上另一个人的长相。
这时那个男人忽然站起来,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就很干脆地掐断了来电,然後没有任何预兆地,用力甩了出去。
手机落在海里,发出一声微弱的声音,然後一切又变回了有规律的潮起潮落声了。但是这个动作让谢明朗觉得莫名有些熟悉,他皱著眉,走近两步,远处的路灯在那个人脸上留下淡淡的痕迹,但已经足够让此时的谢明朗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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