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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
岁月如梭,几度寒暑,这一年已是宋嘉泰四年(1204)五月,宋宁宗赵扩即位已经九年,当初帮助他当上皇帝的两人,赵汝愚和韩侂胄,经过一番争斗后,韩侂胄终于占得上风,将赵汝愚等人一并贬逐,又大肆排除异己,一时朝中在无人敢与韩侂胄作对,真是权倾一时。而金国自从金章宗即位后不久,蒙古即在西北兴起,金从明昌六年(宋庆元元年)起便不断出兵进攻蒙古部族,而蒙古日益强盛,金朝兵祸连结,不堪其苦,金泰和三年(宋嘉泰三年)秋、冬,金朝境内又发生起义,金章宗于九月末下诏出兵镇压,一时内外交困。此时南宋方面认为时机已到,宰相韩侂胄主张乘机北伐,鼓励诸将,并起用辛弃疾等一干主战派元老。
南宋决意北伐却使淮河一线的百姓大为惊恐,不断有百姓举家向南迁徙,一时长江之滨南下的百姓络绎不绝,镇江府虽在江南,每日渡江的百姓天晚不及赶路,都宿在当地,一时镇江府客栈的生意兴隆旺盛,却也愁坏了店家,生意上门自是好事,但上门的人实在太多,难免手忙脚乱,镇江城内最大的一家客栈“同福客栈”
更是人满为患,几个月来门槛已经踏断了几条。
这一日,南下而来的百姓出奇的多,这同福客栈里早已挤满了人,却还不断的有人上门投店,店家实在接待不了,连掌柜的也出来张罗,叫这些人去投别的客栈,客人们却道,哪里都住满了人,只有你这同福客栈最大,便是没有客房,在大堂将就一晚也可。同福客栈甚大,二楼是客房,一层中间是个宽敞的大堂,摆了不少桌椅兼卖酒食,有个门直通后院。虽已五月,夜晚却还有凉意,那掌柜的为人和善,便答应下来,于是客栈的楼下大堂里也到处坐满了人,众人无事可做,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
眼看天色已晚,突然有又人来投店,掌柜的暗暗叫苦,迎出去一看,却是两个少女,年纪稍大一点的那个面莹如玉,眼澄似水,明艳不可方物,楚楚动人,乌黑秀发只用根木簪绾起,一身白衣虽显得旧了些,却是点尘不染,真如九天仙子一般。年纪稍轻的那个也是肌肤胜雪,樱桃小口,杨柳纤腰,头上挽了个双平髻,用粉红的丝带绑了,穿件淡黄的衫儿,更显俏丽可人,两人都是背负长剑。掌柜的见惯了南来北往的人物,见两人容貌出挑,又是带着兵刃,知道定是宗门帮派里的人物,得罪不起,满脸堆笑,迎上前去。
那年轻些的少女见掌柜的出来,又看到大堂里满满当当的人,蹙了蹙眉头,道:“大胖子,你这里是不是也没地方了?”
那掌柜的信奉和气生财之道,人也长的富态滋润,虽然已年过四旬,身材保持的也还算不错,被她一句大胖子叫的真如五雷轰顶,硬生生憋进去的肚子一下又弹了出来,尴尬道:“这位小姐说的是,委实没有房间了。”
();() 那少女一双大眼冷冷的盯着他,那掌柜的后退了一步,心道不好,这刁蛮小姐要发飙,那少女突然笑道:“那我们俩也在这大堂上暂住一晚如何?”
那掌柜的大大松了一口气,边上那稍长的女子却犹豫道:“这,这怕是不妥吧……”
说话甚是温柔,两人终是女子,在如此混杂之处过夜,实是不雅,那少女皱眉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师姐你好麻烦哦,要么逼他们腾出间房来,谁敢不让,就宰了好了。”
说着就要拔剑,那掌柜的和那年长女子都吓了一跳,年长女子忙道:“那就在此将就一晚吧。”
那少女笑道:“师姐这么说,小妹自然从命。”
当先走了进去,妙目一扫,见大堂上人满为患,每张桌子边都挤满了人,还有几个实在无处可呆,只好靠墙坐在角落里,却独独靠墙角有张桌子,歪歪斜斜趴了个衣衫敝旧的少年,正是呼呼大睡,他身边却是一个人也没有。那少女眉头一皱,径直走了过去,一拍桌子,那人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只见一张脸又黑又脏也不知有多久没有洗过,满头的乱发,这么一个又脏又懒的少年本该让人讨厌,但他一双星目,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却又叫人觉得此人可爱的很。那少女刚想问他何以敢独占一张桌子,突闻一股异臭,若臭鼬之屁,又若鲍鱼之肆,中人欲呕,心中顿时明白,难怪无人敢与他同桌,这恶臭谁又受的了了,当下也不在和他罗嗦,又是一拍桌子,手指往对面远远一个角落里一指,道:“你,那边去!”
那少年揉揉眼睛,看清了她的模样,见她容貌秀丽,不可方物,柳眉倒竖,轻嗔薄怒,竟是不敢还嘴,乖乖拿起旁边一只又长又宽的木头盒子,去角落躺了下来,这一下大快人心,附近几桌的客人都是不住点头,心道这少女声张正义侠义可亲。早有店小二过来,把那桌子椅子擦了又擦,那少女招呼同伴坐下,自己实不愿意坐那少年坐过的位置,走到另一边坐了,刚一沾凳子,喀嚓一声,那凳子从中断成了两半,那少女一个趔趄,手掌在桌子上一按,欲待借势翻起,却又是喀嚓一声,那桌子也垮了,那少女眼看摔倒,脚下一个错步,不知怎地仍是好端端的站着,脸上又羞又怒。凳子也就罢了,可这桌子刚才那大笨牛一样的少年也能趴在上面,何以自己一按就会碎倒,定是有人使坏,一双大眼在人群中扫来扫去,众人见她发怒,都低头不敢与她对视。
那掌柜的不明所以,不住叫苦,不知道这刁蛮少女要如何发作,连忙招呼小二过来收拾,那年长女子道:“掌柜的,可还有桌子没有?”
那掌柜一脸苦笑,他连自己房里的桌子椅子都搬出来了,哪里还有桌椅?正挠头间,中间一桌一个妇人道:“两位姑娘,不嫌弃的话就来这边坐坐如何?”
那一桌也坐了不少人,但有二三个女子,看情形是一家人,母亲父亲带着一个儿子两个女儿。那妇人叫子女腾出一张长凳来,那年长女子出口道谢,拉着少女坐下,少女却始终一言不发,只顾打量堂里众人。离他们不远一张桌子上,半边坐着三人,都带着长剑,居中一个年轻人,长的倒也算英俊,见那少女看过来,微微一笑,对她扬了扬眉毛,神态甚是轻佻,那少女大怒,狠狠瞪了他一眼,旁边一个同伴拍了那人一下,低声说了句什么,于是三人呵呵而笑。那少女更怒,转头不看,心道,还是适才那少年最是可疑,往角落里看了一眼,那少年又在呼呼大睡。。
();() 那年长女子和那妇人寒暄几句,原来她们是泗州人,听说又要打仗,犹豫了好久,终于决定举家搬到临安,去投奔一个远房的表亲,这表亲多年不见,也不知去了究竟如何,说起无奈之下背井离乡,甚是难过郁闷。
听旁边桌上一个青年说道:“北伐北伐,天天说北伐,却不知道打这仗干什么。”
他身边一文士模样的中年人道:“这位小兄弟是什么意思?”
那青年道:“我们大宋朝这些年日子过的好好的,有吃有穿,干什么还要去打金国。”
那中年人道:“那河北本就是我大宋的地界,打过去,自然是要收复河山。”
南宋与金隔淮河为界,这人说的河南河北其实是指淮河南北。
那青年道:“打来打去,都是皇帝家的事,跟咱们又有什么相干。”
那中年人脸色一沉,道:“小兄弟这话就不对了,想那河北还有上千万的人口,那都是我大宋的百姓,被金人奴役,在座的诸位,哪个又没有在河北的亲戚朋友。”
这时边上一张桌子上一个山东口音的中年汉子带着个年轻人,两人正用饼卷着葱吃,听他们说话,那中年汉子放下饼道:“这位公子说的极是,你们河南人是过的舒坦,却不知道河北人过的是什么日子。我祖上久居河北,金狗占了去,哪里把我们当人了,起先是赶尽杀绝,进了村庄,男人尽数杀死,女的长的稍有姿色便被掳走,后来稍微好了一点,不再杀那么多人,抓到了大多拿去当奴隶,运气好点的被驱丁赶走。我父亲兄弟姐妹五个,还有爷爷奶奶,一大家几十口人,十几年下来,几乎死光,我那时才几岁,我爹妈带着我,九死一生才逃过河来。”
那少女插口问道:“什么叫驱丁?”
那汉子道:“什么叫驱丁?就是把住民都赶走,不叫他们在原来的地方住了,他们女真人过来,把我们的田和房子都占了去。”
那少女又问:“那赶到哪里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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