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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绕过地雷阵似的躲开胸花进入会场。会场内当然也到处是鲜花,安迪只能视而不见。这是个行业性的论坛,安迪即使才回国,可因这个行业不少高管是与安迪差不多的海归,彼此多少有点儿熟悉。她先抓一个最熟悉的,而后就像曲筱绡说的,朋友介绍朋友,朋友帮助朋友。谭宗明是块招牌,安迪自己又何尝不是?扛着招牌的人是很容易打入社交圈子的。就像京剧舞台上的武将,背后旗帜插得越多,地位越高,一亮相便俨然是舞台的中心。
一会儿主持人上台,大家归座,安迪便掏出电脑搁腿上。她听这种
会议,一向一心两用。等连上网络,她问旁边朋友,怎么开通QQ。朋友有MSN而无QQ,但记得QQ来自腾讯。安迪顺藤摸瓜,下载、安装、开通,阅读使用办法,最后,挖出记忆中的那串数字,启动查找,添加好友。然后,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虽然开着QQ,可屏幕上并无其他变化。显然,奇点可能并不在线。
中午,新老朋友在一个包厢吃饭,因时势风云跌宕,大家趁机交换意见,一顿午饭整整吃了三个小时,比论坛时间长出一倍。安迪吃完回到车上,没急着上路,忍不住先打开电脑查阅异动。QQ依然无动于衷。安迪不禁急躁,挥拳揍了旁边车椅一拳,却又偏偏不肯拿出手机,给奇点哪怕发一条短信。
樊胜美无聊,打电话呼叫朋友,可她这年纪的朋友大多已有家有口,周末没人陪她,她只能背上包一个人出门扫街。
22楼唯有关雎尔在呼呼大睡。睡到中午,她被窗外透进的亮光吓醒,以为是耽误了上班,等跳起身冲到厨房,才想到今天是周末,于是捂着胸口感受了好一会儿擂鼓般的心跳,回到床上继续睡觉。
曲筱绡就没这么好命,她下车后被迫清醒,强打精神与朋友们一起吃大闸蟹,结识陌生人。她都吃不出大闸蟹是什么味道,却没忘记付钱买了一竹箩大只的螃蟹,回去送给安迪与关雎尔以示感谢。自然
,这些事儿不需要她动手,她只需娇滴滴地坐着动动口,姚滨自会帮她将一切办妥。姚滨是她回国后玩得最好的男性朋友。
一帮人一直在湖边玩到太阳西下,才蜂拥回城,又聚众吃了一顿晚饭,才各自分头继续夜生活。曲筱绡让姚滨送她回欢乐颂小区,她是说什么都撑不下去了,即使夜色才刚展开魅惑的身影。
周末下午街道拥挤,安迪应约,开了半天车,才来到谭宗明的家门口。即使有谭宗明亲迎至门口,亲手打开大门,她依然不依不饶:“有谁,嗯,住得这么偏远,将大好生命光阴虚掷在四只车轮子上?”
谭宗明但笑不语,指挥安迪将车停到车库,然后才发出反击:“你确定你走的远路当中没包括一大段冤枉路?”
“除非开空车在前面领路的出租车司机骗我。咦,你已经到手了保时捷?换给我,现在这辆‘小白’太高调。”
“妹妹,看看尾巴上的涡轮好不好?我的车哪辆不是高调的?要是存心想拐我新车,好歹编个好点儿的理由。”
“我新认识四个小朋友,GT2装不下,非借这辆保时捷不可,不然下一秒钟就翻脸。”
“真是升米恩,斗米仇啊。自己找钥匙,恨死,这车运来后我自己也才开了两回。我们在后院等你。”
安迪哈哈一笑,钻进车里拔出钥匙。虽然钥匙到手,她却坐在椅子上深呼吸了好几口,才起身钻出
,沿青石路转到后院,见漂着两只白鹅的池子边已有另一个中年男人就座。谭宗明介绍这就是他的老友,帮安迪打听弟弟消息的严吕明。严吕明与安迪握手,第一句话却是:“我料到你应该是美女,果然是。”
安迪笑着对谭宗明道:“老谭,你没详细向严先生介绍你我的关系。”
“我认为老严这么想也没错,除了未婚妻,你说谁敢在我车库如入无人之境?”
安迪冲严吕明笑道:“我刚问老谭借了辆最新到货的车,目前此车痴与我有仇。有统计数据表明,老谭喜欢的美女类型不是我这种。尤其是对老谭这种中年男人,统计数据往往比嘴巴更可靠。”
严吕明道:“统计数据也表明,贸然插入男女之间对话往往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们言归正传。我这一个月亲自去安迪小姐老家实地调查,发现那边年轻男子出门打工的居多,近几年即使户籍留在原地,但人早已遍布沿海各地。我抽样做了几个调查,发现找人成本天价不说,而且许多人除非犯事上通缉网,否则一辈子都不可能找到,他们也不可能回归老家。因此,我觉得寻找你弟弟的任务我完成不了,非常惭愧,特地向你当面道歉。”
安迪愣住,第一反应是看向谭宗明。谭宗明摊开手:“老严刚才详细跟我说了他这一个月做的事,即使可以忽视成本,很多实际问题也无法解决
,除非老天给运气。不过老严这回亲自去也不是无功而返,他搞清楚了你的身世,而且还有你很遗憾一直不知道的生日。我让老严自己跟你说。需不需要我回避一下?”
安迪再次愣住,好一会儿才道:“我掩耳盗铃了,严先生这么兴师动众地帮我找弟弟,其实我早应该清楚你能发掘出我的身世。老谭别回避,你以前总说我古怪,今天听了你就会明白。”
“如果你不希望过去的事被翻出来,我可以保证这件事到老严嘴边为止,不会再外传。我也不会问。有些事情未必非弄清楚不可。”
安迪又是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也想弄明白,我心里很多疑问待解。老谭,就像你说的,脑袋太好用,能记住太多婴儿时期的事情,反而受累。请严先生知无不言。”
谭宗明听了,就指挥保姆拿大瓶水来,直接放到安迪面前。安迪果然不客气地先喝一大杯定神。严吕明看着这一切,奇道:“你们为什么不是情侣?”
“我曾在工作中吃尽安迪苦头,至今记忆犹新。脑筋太好的女同行很可怕,只可友,不可妻。”
严吕明拿一双犀利的鹰眼打量了一下喝水的安迪,说道:“我今天说的这些事都是调查结果,有根有据,而并非道听途说,也不掺杂我个人喜好,请安迪小姐理解。你外祖父家在当地是最大地主,姓何,‘土改’时期被镇压。接下来的
日子都不好过,男的娶不上妻子,女的嫁不出去。因此,你外祖父娶了一个精神有点儿不大正常的从外乡逃荒来的女子为妻,生下你母亲。你母亲是当地有名的美女,美女身后总有很多流言蜚语,这不足为怪。唯一被证实的是,你母亲与当时从海市来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魏国强谈了恋爱。魏国强长得也帅,所以我早推测你是美女。1978年,魏国强私自离开,一去不回,你怀孕中的母亲发疯,你外公独自到海市找魏国强,但此后下落不明。你母亲生下你之后,流落街头,靠人施舍养大你,这非常难得。你的生日应是1979年6月的某一天,具体日子不明。此后,你母亲多次怀孕流产,最后在1983年生下你弟弟,不过你弟弟的父亲不明。生下你弟弟当晚,你母亲去世,你被送进孤儿院。”
谭宗明世情练达,当然明白一个精神有问题的流浪女会遇到什么问题。看着一直尴尬喝水的安迪,他不便插嘴多问。
反而是安迪镇静之后问:“我母亲是不是穿红衣服,脸蛋红彤彤,头上插满花?严先生,请告诉我,我已经被这些印象折磨半辈子了。”
严吕明字斟句酌地道:“一个女人在重大问题上受到严重精神打击,有些怪异表现可以理解。”
“严先生,请尽管详细描述,我有喝水镇定大法,再不行,旁边还有一池子脏水,呵
呵。”
安迪故作镇定,其实心跳如鼓。
“好吧。你母亲发病后,在当地被称为花癫,爱撕墙上的红纸大字报,有些做成花戴头上,有些拿水弄湿涂红脸,弄好了上街追男人……就这样。唯一的奇迹是把你养活了。”
谭宗明听到这儿算是全明白了,为什么安迪从来视男性示好为寇仇,视鲜花为炸弹,从来不穿颜色鲜艳的衣服。原来是反其道而行之。安迪则是茫然,心中有限的记忆在快进播放,但她看到谭宗明了然的眼神:“老谭,以后不会再骂我没女人味了吧?”
“绝不再提。”
“严先生,可否再麻烦你一件事,请你帮我查查,当地精神病院里面,有没有1983年出生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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