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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承着这样的原则,他率领着麾下两千人选择了昼伏夜出的行军模式,以据点为圆心向外探索,同时每隔一段距离排布岗哨。
他们人数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指望没有人现是不可能的,亚述的平民早就在长期的战乱中整理出了一套自己的生存法则,他们蜷缩在断壁颓垣间、杂草里,用破烂的羊皮和麻布包裹着自己的身体,警惕小心地看着路过的士兵们,像是埋伏在丛林里的狼群,只是他们比狼群更加静默胆怯。
刚开始,遇见雷德里克的军队时,他们会远远地逃开,等军队过去后再谨慎地回到自己的落脚点,后来他们现似乎这群士兵并不会凶狠地屠戮劫杀他们,于是两者之间的距离开始慢慢拉近,最终到了他们不再望风而逃的地步。
在雷德里克手下的军医顺手救了一个生热病的亚述小姑娘后,流民们甚至偶尔开始给雷德里克提供消息包括附近有哪些领主、他们手里有多少人、曾经和哪些人生过矛盾……这些信息是雷德里克手下的探子无法在短时间内打探到的。
于是两方人之间达成了一种奇怪的和谐默契,亚述似乎对于这支“侵略军”
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反感情绪,多年的混乱早就消磨了他们对于“国家”
的概念,他们只是迫切地想要一个安静和平的生活,至于是谁拥有亚述他们并不那么在乎。
但这是年轻人的看法,对更年长一些、生长在统一的萨尔贡王朝末期的人来说,他们对萨尔贡的君主还是很有感情,因此他们还是期盼着一个亚述君主的到来,最好这个君主身上流着萨尔贡王朝的血。
所以女王的死无疑给了他们巨大的打击,而女王留下的遗嘱又为他们点燃了新的希望。
只不过这样的希望很快就被另一种声音湮灭了。
反对拉斐尔接过亚述王冠的领主们异口同声地用他的教皇身份作为武器攻讦他,一位异教的教皇,怎么能成为亚述的君主?他是否会逼迫亚述人民改信,乃至毁灭亚述的信仰?更糟糕的是,尽管他身上流着亚述的一半血液,可他从未踏上过亚述的土地,他怎么能够承担起这个自由、野性而独立的国家的重担?
所有支持萨尔贡家族的平民都因为这个问题而迟疑了,他们大多是受过萨尔贡王朝恩惠的遗民,心中惦记着这个末代王朝的荣光,但同时他们又是最为顽固的本土信仰者,让他们抛弃自己的信仰去改信一个陌生的宗教,这是比杀了他们还难的事情。
事实上,这也是为什么拉斐尔坚持要推出信仰自由法案的原因。
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他就不可能真正成为这个顽固、野性的国家的君主。
在翡冷翠,他提出的信仰自由条约还是一个不为太多人所知的秘密,他正在与尤里乌斯紧锣密鼓地商讨相关条款和内容,在它彻底成熟落地前,他不会将其公开。
一旦教廷得知了这个条约的内容,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教廷之所以不遗余力地支持教皇出兵亚述,正是因为拉斐尔提出了“地上神国”
计划,要将教廷和圣主的荣光播撒到亚述,如果信仰自由被提出并施行,那么“地上神国”
就是名存实亡的东西,他们最终将现唯一的获利者只有拉斐尔。
可拉斐尔绝不会在这个问题上后退一步。
他要建设地上神国,也要推行信仰自由。
他要的是一个中央集权的统一国家,而不是像教皇国那样,教皇无法拥有合法的统治权,只能做一个漂亮的信仰傀儡,只有人民的信仰不一致,他才能在其中施行平衡之道,成为真正的君主,而不是让教廷一家独大,继续在亚述复制一个教皇国。
从亚述送来的战报简略地报告了先遣军的情况,他们还没有遭遇大型战斗,只遇到了一些小股逃窜的流匪,这些乌合之众在教皇国的正规军面前不堪一击,雷德里克都不屑于把他们作为战果写进战报里,还是随军的圣鸦在补充汇报里交代的。
拉斐尔草草看完了亚述的战报,疲倦地揉了揉眉心,继续推敲法案的相关条款,这不是一件容易事,从无到有地编纂法案,需要考虑到可能出现的一切情况,更不用说这个法案的内容牵涉到信仰问题这是一个十分敏感且尖锐的问题,在这个国王改信会被教皇处以绝罚令、平民改信甚至可能被领主处死的年代,有许多战争都是因为信仰而起,光是以“征讨异教徒”
为理由起的大规模战役就有十几场。
拉斐尔可以想象到这个法案颁布后将掀起一场多么恐怖的浪潮,教廷的君主亲手写下了“信仰自由”
的许可,这等同于他自己动摇了自己的统治基础,不仅是教廷,就连普通的信徒都会觉得自己遭受了背叛。
所以他必须字斟句酌地筹措语句,让每一个词、每一句话都尽量妥帖而完善,他可不想看到一场“法案战争”
,这些年的混乱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尤里乌斯坐在他右手边的桌后,为了保密,他们在教皇的书房里新添了一张桌子,尤里乌斯最近都不去秘书厅办公了,大多时间留在这里和拉斐尔商讨法案的相关内容,气得费兰特眼睛冒火而无能为力。
“咔哒”
一声轻响,眼前骤然一亮,拉斐尔才现外面天色已晚,尤里乌斯打开了气阀,房间里的汽灯燃烧起来,教皇宫的汽灯本来是昼夜不分地点燃的,拉斐尔掌权后宣传节俭、虔诚,带头缩减了教皇的用度,包括停止白天燃烧汽灯,节省开支,教廷为了呼应教皇的口号,也开始节约用度,不管主教们私下里如何奢靡铺张,这样的行为至少让教廷的对外形象好了许多。
拉斐尔就是通过这样一件件小事被信徒们爱戴、尊敬的,他从来不会忽略这些细枝末节,上辈子这些事情都是他做过的,只不过那时候史书并没有因为他这样的行为而对他稍有怜惜。
现在拉斐尔倒是不在乎什么名声不名声的,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哪里有时间去思考后世人对他的评价。
尤里乌斯走过来,站在拉斐尔身后,俯身看了看他桌面上凌乱的羊皮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又划掉了许多文字,每一个词旁边都有对应的其他近义词,一些被圈起来,一些被抹掉,一些则打了重点符号。
尤里乌斯看了两眼,随手提起笔将其中一个词语划出来,拉斐尔思考了两秒,欣然将它填入了空缺处。
尤里乌斯垂下眼帘,看见拉斐尔右手大拇指上那枚修复完善的波提亚家族权戒,抿着的嘴唇微微拉起一个笑容,语气温柔:“先吃饭吧,明天还有枢机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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